傅青鬆,對我們而言,不過就隻是一個名字而已,一個遙不可及,高高在上,如同神隻般的存在,一個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從未真正接觸過的陌生人。在我和阿敘組成固定隊伍,並肩作戰之前,我甚至從不曾當麵見過傅青鬆,對他沒有任何了解,更沒有任何感情。後來,雖然也因為任務的關係,寥寥見過兩三眼,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對他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更談不上什麼信任和尊重。我對傅青鬆的了解,僅僅局限於道聽途說,以及一些零星的傳聞,我對他的信任,也僅僅建立在阿敘對他的信任之上。
她深吸口氣,看著麵前這碗快涼掉的肉絲米粉:“所以,你想從我這兒了解,昨天我跟傅老見麵時都談了些什麼,是嗎?”
齊明目光灼灼,看著她的表情。見她毫不避諱地提起此事,他輕輕點頭:“對。阿敘對他言聽計從,我又沒法直接去質問傅青鬆。所以,我隻能曲線救國,先從你這兒摸摸底。我想知道,你對他的印象到底是——”
“原來……竟是這樣!?”楊子晴喃喃自語,如同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著空氣,美眸之中,波光流轉,思緒飛速運轉。她的大腦,仿佛一台高速運轉的超級計算機,飛速地分析著齊明話語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細節,試圖從中挖掘出更深層次的信息。原來,事情的真相,竟然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加複雜,還要更加黑暗,還要更加……令人細思恐極!
楊子晴美眸流轉,直視齊明,朱唇輕啟,帶著一絲探尋,一絲不解,一絲質疑,語氣中更是帶著幾分網絡小說女主特有的銳利和颯氣:“那……這又是為何?你為何會如此斷定,傅青鬆那老狐狸,絕非可靠之人?他怎麼說也是軍界泰鬥,手握重權的大元帥啊!按理來說,那可是跺一跺腳,整個華夏都要抖三抖的擎天巨擘!你們這些當兵的,不應該對他頂禮膜拜,敬若神明,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馬革裹屍還才對嗎?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不成?”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仿佛女王陛下在質問著她的臣民,氣場十足,令人不敢直視。
齊明那雙如同古井般深邃平靜的眼眸,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他嘴角微微勾起,挑起一道意味深長,又帶著幾分嘲諷的淡淡笑紋,眼底深處,更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誚之色。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眼神中充滿了不屑,那是一種發自骨髓的,對於某些“神話”的幻滅,對於某些“權威”的質疑。他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懷念,一絲無奈,一絲早已看透世事的滄桑:“嗬嗬……敬服?頂禮膜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畢竟,我們也是從那個熱血沸騰,懵懂無知的新兵蛋子時代過來的啊。”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陳年佳釀般醇厚,又如同古老的樂器般,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味,仿佛在講述著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一個關於信仰崩塌,關於理想破滅的故事。
“投軍之初,誰不是滿腔熱血,一腔孤勇,恨不得立刻提刀躍馬,馳騁沙場,建功立業,揚名立萬?那時候,傅青鬆這個名字,對於我們這些初出茅廬,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來說,簡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一座令人仰望,令人敬畏的豐碑!提起他的名字,沒有一個新兵蛋子不熱血沸騰,激動萬分,恨不得立刻衝到他麵前,跪地效忠,無不以他為榮,無不以他為目標,將他視作畢生追逐的偶像,英雄,神隻!”
齊明微微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弄,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但是,那畢竟是和平盛世,歌舞升平,醉生夢死,隔著一層厚厚的和平濾鏡,隔著一層虛偽的盛世泡沫,我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感受到的,不過都是一些被精心包裝,被刻意美化,被粉飾太平的假象罷了。
傅青鬆的赫赫威名,顯赫聲威,不世之功,那都是早年在槍林彈雨,血火硝煙中,真刀真槍,浴血奮戰,一點一滴打下來,拚下來的!在我們那時候,在他如日中天,如雷貫耳的盛名之下,他早就已經功成名就,從前線那種刀光劍影,生死一線的戰場上,退了下來,搖身一變,成為了高高在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幕後統帥,成為了被供奉在神壇之上,被無數人頂禮膜拜的神話傳奇!所謂的盛名英名,在我們這些後輩眼中看來,不過是一些教科書上冰冷的字,不過是走廊牆麵上毫無生氣的圖片,不過是閱兵儀式上慷慨激昂,冠冕堂皇的演講罷了!虛無縹緲,鏡花水月,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又有何實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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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子晴黛眉微蹙,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齊明。在她的印象中,齊明一直都是一個略顯陰沉,心思深沉,讓人難以捉摸的家夥。他的心思,如同深海一般,深不見底,令人感到壓抑,甚至有些……不那麼光明磊落。更何況,這家夥,似乎天生就對她抱有敵意,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仿佛在審視著一個潛在的敵人,戒備,警惕,懷疑,各種負麵情緒,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些……厭惡。
他要是再放鬆灑脫點兒,興許就是個“逍遙看天下”的灑家了。可偏偏他心思縝密,一絲不苟,像是在經營一張巨大的網,把每一條線都抽絲剝繭地理得清楚。
“這家夥,到底水係幾階了,還是經曆了多少風霜……”楊子晴心裡閃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但麵上不露聲色,繼續聆聽他“拉”某人下神壇。
隻聽得齊明接著說:“沒有所謂的‘某某派係’之說,真正被調去部隊服役後,也沒人會直接告訴你‘傅青鬆是你的頂頭上司’。我們都有自己的長官,各有崇拜的目標。等你做的任務多了,殺的人多了,見識變廣了,心裡自然會衡量:‘這位傳說中不可一世的元帥,其實也不過如此嘛。’”
他聳了聳肩,語氣裡帶著一抹淡淡的不屑:“何況——”
齊明停了一下,好像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回憶過去。“當年我們集訓營出來的,隻有我和阿敘是同期,關係最深。可分配後,我們各奔東西,偶爾也會打聽彼此的動向。可我發現,阿敘每次接到的任務,幾乎都是最高危險級彆,死亡率極高。能和他一起出去的,往往十人裡能活回來兩三個就算是奇跡。剩下那些僥幸生還的,也大多不會再跟他搭檔。”
“怎麼說?”楊子晴本能地皺起眉,“一直換隊友?”
“對。他身邊總是新人。”齊明冷笑一聲,“這也就算了。按理說,他出身顯赫,傅青鬆又是元帥,怎麼都不會混得太慘吧?可事實上,他至今沒有固定部隊可帶,每次任務都要到陌生地方跟陌生人合作。彆說培養自己的人脈,就連想‘不得罪人’都難。走到哪兒,都免不了被人刁難、防備。久而久之,就真跟雇傭兵差不多。”
“聽起來確實像雇傭兵。”楊子晴秀眉緊鎖,“這日子也太苦了吧,說是出身高貴,結果還過得這麼憋屈?”
“正因為這樣,我才懷疑傅青鬆的目的。嘴上說是培養接班人,實際上卻把阿敘當做最鋒利的刺刀。”齊明的眼神暗沉,透著絲絲冷意。“什麼危險任務、棘手任務,彆人不想做或做不了的,都往他那兒扔。你說,這像是慈悲愛才的長輩做的事嗎?阿敘第一次出任務時,年紀根本沒滿二十呢。”
說到這裡,他語調忽然一冷,神色森然:“要說曆練,那也得有個度吧?普通人換一個,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給部隊,也不給他機會積攢實質性威望,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哪裡像是在培養一個接班人,更像是打造一把聽命行事、生死不顧的殺手。”
見他話裡對傅青鬆滿是質疑,楊子晴下意識地抓緊手邊的杯子,輕聲問:“那阿敘就沒有一點兒怨念?這種被逼上死路的日子,他是怎麼挨過來的?”
“他啊。”齊明長歎口氣,聲音裡多了幾分無奈,“我也琢磨不透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或許一來是報恩,二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吧。傅青鬆下的命令,他從來沒違抗過。哪怕自己差點死在任務裡,他也沒一句怨言。後來我們五個人組隊後,彼此配合漸漸順手,他也不再提對傅青鬆有什麼不滿。甚至可以說,他對傅青鬆依舊是言聽計從,甘之如飴。”
楊子晴聽到這裡,心緒更加複雜。顧時敘一向灑脫堅毅,做事頗有自己的主見,居然會對傅青鬆如此死心塌地?她忍不住心頭冒出一個念頭:那元帥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湯,讓他甘願把自己的一切都搭進去?
楊子晴緩緩吐了口氣,似乎有些鬱悶:“你專門問我昨天的事情,是想找出傅青鬆的真實意圖?”
她說這話時,抬眼看了看齊明,心裡頗覺複雜:他們這一群人,竟不是先去解決外麵蠢蠢欲動的敵人,反而要先過領頭人顧時敘那一關。如果顧時敘始終對傅青鬆唯命是從,那他們所有人就隻能陪著一起折騰。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有點憋屈,多少帶著幾分對顧時敘的怨氣,可轉而又想到顧時敘那一段她並未參與、並不了解的過去,心底那點小小的不滿也就生不起多少波瀾了。
齊明看出她的情緒,輕輕抬了抬眉:“是啊,我就是想找到傅青鬆利用顧時敘的證據。除非阿敘自己看透,否則我們說破嘴都沒用。到時要出事,大家都跟著受牽連。”
聽他這樣直截了當,楊子晴抿了抿唇,低聲嘀咕:“說起來,顧時敘從小在顧家卻過得像寄人籬下,母親被害,他自己還得親手報仇,差點連命都搭進去。後來是傅青鬆把他救下,也算授業恩師,甚至還有那麼幾分父輩親情……昨天我跟那老頭接觸過,看得出來他表麵功夫做得很好,這麼多年一直不知道怎麼把顧時敘給‘洗腦’了。外人看來傅青鬆苛刻嚴厲,可在顧時敘眼裡,卻是‘以培養之名’來鍛煉他、打磨他。甚至昨天那件爛攤子,我覺得是坑,可顧時敘卻滿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