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藍和二平租的小屋,被子褥子就兩套。靜安和文麗一個被窩,二平和寶藍擠一個被窩。
四個女人一鋪炕,嘰嘰咯咯地笑著。
二平說:“你沒有我大,你帶的胸罩厚實,明天我也買個厚的,戴鋼圈的。
“靜安,你也買一個,胸脯顯得大,就顯得腰細——”
文麗咯咯地笑,她的胸脯小,像沒有發育的小姑娘一樣。
二平說:“文麗最應該買一個。”
寶藍說:“文麗的鐵子就喜歡文麗那樣,覺得文麗還是個學生。其實她不是學生,是老師……”
幾個人又笑了起來。
靜安也跟著朋友們笑,但笑到一半,想起冬兒的撫養權,想起九光那張凶狠的臉,靜安的笑凝固在臉上,很快就消失了。
夜裡,三個女伴都睡著了,鼾聲此起彼伏,分外誘人。
靜安卻睡不著。
她想到將來該怎麼辦?在歌廳唱歌,也不是長久之計,今天打架,明天打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大事。
這次的事情如果葛濤解決,那就沒事了。
如果被打的人反過來,找她和寶藍、二平的麻煩,那他們就沒法在長勝乾下去。
難道,又要背井離鄉去外地討生活嗎?到了外地,麻煩更多。
再說到了外地,離冬兒就遠了,靜安受不了。
現在和冬兒在一個城市住著,她雖然無法看見冬兒,但最起碼,她知道冬兒在哪,還可以偷偷地去幼兒園看看冬兒——
想到這裡,靜安忽然來了精神,對啊,明天她就去幼兒園,偷偷地看看冬兒。
以後,她儘量不去公婆的小鋪,儘量和九光減少見麵的機會,對,就這麼辦。
夜裡,下雪了。
東北的雪,寂靜無聲,半夜,也沒有起風,雪就簌簌地飄落下來。
等早晨文麗要出門去公廁,發現門推不開。
二平虎式,直接打開窗子跳了出去。
她從鄰居家借來鐵鍬,三下五除二,就把門口的雪鏟到一旁,鏟出一條小路。
文麗一推開門,驚喜地說:“快來,咱們堆雪人!”
文麗蹲下身體,兩隻手捧著雪,要堆雪人,二平已經捧了一把雪,從文麗的睡衣裡塞了進去。
把文麗凍得直哆嗦,寶藍衝過去,把雪往二平的脖子裡塞——
小院子裡打鬨成一片,笑聲像雪花一樣乾淨,透徹——
靜安看著大家玩,她的心卻是沉重的。
就像蝴蝶的翅膀,被雪水打濕了,飛不起來,高興不起來。就是高興,也就是瞬間,馬上,就會被沉重的心事壓垮。
靜安跟幾個朋友說,她去外麵遛達遛達,就從小院裡出來了。她去了西柳市場,買了一件厚實的冬兒穿的羽絨服。
冬兒以前有一個鬥篷,那是靜禹給冬兒買的。但已經小了。
靜安來到冬兒的幼兒園,央求老師,讓她看一眼冬兒。
老師沒敢讓靜安進屋,隻允許靜安進了院子,趴著窗口,往教室裡看。
教室裡,孩子們正坐在課桌後的小椅子上,跟講台上的老師學習手指操。
冬兒坐在椅子上,很認真地跟老師學習。
冬兒瘦了,小臉瘦成一窄條。冬兒好像感冒了,淌鼻涕。同桌的小男孩,用手絹給冬兒擦鼻涕。
冬兒頭發上紮的兩個皮套已經歪了,靜安真想伸手給女兒梳頭發——
但她不敢靠前,怕九光發現她偷摸地去看冬兒,那九光就會給冬兒轉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