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從靜安手裡奪過被子,蓋住頭臉。
靜安氣得掉了眼淚。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讓她的心都碎了。
她去了客廳,沒有在臥室睡。她躺在沙發上,一直都睡得不安穩。明早她還要到工廠上班。
從娘家回來的路上,九光信誓旦旦地說:“晚上我們早點睡,明天一早,我起來送你上班。”
初秋的早晨四點,天還黑著,靜安不敢走夜路。但看今晚九光的模樣,明天早晨,他是不會送靜安上班了。
靜安想,我都懷孕了,還堅持上三班倒,為了啥呀?
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將來的孩子嗎?不讓九光玩麻將,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嗎?
早晨三點半,鬨鐘響了。靜安一下子驚醒。
她醒來之後,故意沒有馬上按停鬨鐘,希望鬨鐘的聲音,把九光叫醒。
但臥室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九光的鼾聲,這聲音讓靜安很失望。
靜安從房間裡出來,用力的摔上房門。她相信,這一聲響足以讓九光驚醒,但臥室裡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外麵黑漆漆的,遙遠的蒼穹上,有幾顆閃爍不定的星星,更顯得淩晨的街道上又冷清又僻靜,僻靜得有點嚇人。
靜安推著自行車走路,因為胡同的地麵凹凸不平,何況昨天剛下過大雨。
靜安很快就後悔騎自行車了,地上的泥巴把自行車的車軲轆塞上了,自行車根本推不動。
靜安隻好把自行車推回院裡,趕緊往廠子走。這麼一折騰,時間就緊了,靜安跑了幾步,進了廠子大門。
有人從後麵騎著自行車上來,很快超過了靜安。那人回頭向靜安望去,額頭上沒有帽簷,這是反戴帽子的李宏偉。
李宏偉說:“你自己來的,對象沒送你呀?”
靜安沒吭聲,快步往車間走。看看時間來不及了,就跑起來。
李宏偉騎車的速度放慢了:“靜安,你坐上來,我馱你去車間快一點。”
靜安跳上李宏偉的車子,她的一隻手攥著車後座。
李宏偉說:“早晨四點越來越黑了,等到了冬天,四點鐘更黑,你不能一個人來上班,多危險呢,下次叫你對象送你。”
靜安嗯了一聲。
到了車間門口,靜安往地上跳,腳脖子疼了一下,差點把靜安的眼淚逼出來。
她感到委屈,可又無從訴說。
一進車間,噪音又席卷而來。
靜安感到一陣焦躁,忍不住對李宏偉說:“小哥,我不打算在熱處理乾了,要不然,我還回去掃地。”
李宏偉愣住了,回頭看靜安:“為啥呀?”
靜安說:“噪音太大。”
這句話把李宏偉說笑了。他轉了下帽子,把帽簷轉到額頭上,打量著靜安。
“這是啥理由啊?”
靜安隻好說:“我不想上三班倒。”
李宏偉說:“你不打算多掙錢了?”
靜安不說話,她想多掙錢,一個月能掙出來一年的錢才好呢。
李宏偉忽然湊近她,低聲地說:“好好乾吧,沒看城裡有幾個工廠都停了嗎,我們現在有工作,有工資,就偷著樂吧——”
隨後他又壓低嗓音,說了一句話:“前兩天開會,咱們廠子效益也不如過去了,上麵還說了呢,不是一線的工作,可能會輪流放假。”
靜安一下子停住了腳步,李宏偉在他後麵走,差點撞到她身上。
一旁,掠過一陣香風。那是開吊車的劉豔華,把守大門的劉師傅的女兒。
劉豔華看到靜安和李宏偉走得那麼近,兩人都快要貼上了,她心裡就犯膈應。
她重重地咳嗽一聲,旁若無人地騎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