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離開家之前,去倉房拿了一個絲袋子,摔在肩膀上背著。
小鋪裡,燈光明亮,窗前,周世斌在喝酒,坐在周世斌對麵的是開車的宮師傅。
宮師傅坐在桌前,吃著飯菜,對周世斌遞過來的酒說:“大叔,我開車不喝酒。”
九光心裡說:“你不少喝吧。”
李雅嫻跟著九光進了小鋪,用方便袋裝了一些麵包,香腸,花生米,蠶豆。
二兩裝的小瓶白酒,李雅嫻隻往袋裡裝了一瓶,沒有多裝。
李雅嫻叮囑九光:“路上餓了,就吃麵包香腸,酒彆多喝,喝多了容易衝動打架。司機更不能喝酒,喝酒開車危險。”
九光答應著,不接李雅嫻遞過去的食物。
周傑在一旁說:“媽給你,你就接著吧,媽那天也說我了,以後不讓我記你的賬。”
九光伸手要從兜裡掏錢付賬,李雅嫻拍了他肩膀一下:“快走吧,還有挺長的路要走呢。”
宮師傅已經放下筷子,站在門口等九光。兩人出了小鋪,向門口停著的大貨車走去。
李雅嫻自言自語:“我兒子還挺有人緣,這個宮師傅看著不錯。”
周世斌酒盅放到桌上:“周九光對誰都挺好,就跟我來不上。”
李雅嫻說:“咋不想想是你的問題?為啥你兒子,跟彆人關係都挺好,就跟你不對付?你以後彆總訓他。”
周世斌說:“小樹就得哢嚓,不哢嚓,就長歪了。”
小鋪門外,九光上車之前,把搭在肩膀上的一袋東西,扔到後麵的車廂裡。
宮師傅問:“你拿的啥?”
九光說:“半板魚。”
宮師傅說:“你去大連還拿魚乾嘛?你不是要去大連進魚嗎?”
九光說:“大哥彆提了,我上次進貨,被人當二百五給糊弄了。”
加長的大貨車,一直往南駛去,開到南環路。南環路的道南,就是黑魚泡。此時,冰麵上鋪著厚厚的雪。
這條街沒有路燈,大貨車的前燈打開,雪亮的燈光刷地射出老遠,將前麵幾米遠的路程照得通亮。
有橫穿馬路的田鼠,被厚實的車輪毫不留情地碾成紙片子。
大貨車沿著黑魚泡,一直開過去,開到302國道,貨車轉彎,上了國道,呼嘯著,向南開去。
晚上,鬨鐘響了,靜安不想起來,沒睡夠。但還是硬挺著上夜班,走到胡同口,她才發覺自己忘記帶飯。
她不想再返身回去,乾脆,到小鋪買個麵包。
她懷孕已經好幾個月,身體越來越沉重。可舍不得請假。
靜安沒去婆家小鋪買麵包,給錢婆婆不要,不給錢小姑子到外麵講究你。
靜安不願意扯那犢子,就在胡同口的小鋪買個麵包。
熱處理車間,吊車工曹麗影和劉豔華站在一起,兩人比著身上的衣服誰的好看。
曹麗影比劉豔華個子高,但長相沒有劉豔華漂亮。曹麗影沉默寡言,劉豔華跟隻花喜鵲一樣,嘴裡總是嘻嘻哈哈。
靜安守爐的時候又犯困,直打瞌睡。
李宏偉從旁邊走過來,跳上操作台:“靜安,你去吊車下麵眯一覺吧”
靜安不好意思地笑:“白天幫我媽包豆包,沒來得及睡。”
李宏偉催促:“那你快去睡吧。”
靜安不好意思,怕大家看見。
李宏偉笑:“你是孕婦,能來上班就不錯了,去吧。”
靜安從操作台上滑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吊車的下麵堆著一個舊的大衣,靜安躺在上麵,眼睛一閉上,就再也睜不開。
朦朧中,她聽見頭頂上空,吊車開動的骨碌骨碌的聲音,還有一種悶錘,空空地捶著什麼。
她在眾多的噪音裡,還聽見李宏偉的聲音。
李宏偉右胳膊吊在脖子下,爐上爐下看了幾遍。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吊車緩緩地開了回去,姚調度到旁邊歇著去了。
李宏偉便向吊車下麵走去。暗影裡,看到那條窄窄的床上,靜安蜷縮在大衣裡,像隻病弱的貓。
昨天廠子開大會,李宏偉沒想到,主任念檢討了,劉豔華念檢討了,唯獨他李宏偉被表揚了。
這讓他有點忐忑,擔心主任不高興。
剛才,王主任把他叫去,一進屋,就照著他胸口搗了一拳:“你小子行啊,被表揚了,廠長挺看好你!”
李宏偉用左手端起暖壺,給王主任的大茶缸子裡倒入半下水:“主任,那有啥表揚的,按理說,出事故我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