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雨時斷時續,有時候下得急,有時候下得緩。
靜安家門前胡同口都是土路,天要是黑了,她推著冬兒回家,會很麻煩的。
靜安就告辭從李家出來,去了魏大娘家。喂飽了冬兒,準備回家。
魏大娘抱了一條褥子,讓靜安把冬兒抱出小車,她把褥子都鋪在車子裡麵,四外圈也用褥子擋上。
靜安覺得魏大娘心眼好,善良,心裡認定了她。
她把冬兒放到褥子上,冬兒抿著小嘴,衝靜安一笑。
魏大娘說:“看看,冬兒笑了,多乖呀,感激媽媽抱她回家呢。”
魏大娘說得真好。
靜安推著車子,出了魏大娘的家,向自己家走去。
車行半路,烏雲滾滾而來,雷聲陣陣,雨點忽然密集起來。
靜安不敢耽擱,推著冬兒跑起來。可腳步再快,還是被雨點攆上。
靜安把身上的夾克脫了,罩在小車上,為冬兒遮風避雨。她就穿著一件襯衫在雨裡淋著。
家門前的那條胡同,土路上泥濘不堪,推著冬兒一進去,車軲轆就裹上厚厚的泥巴,一動也不動。
天上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地上泥濘不堪——
乾脆,抱著孩子回家,小車,先放到哪?
四處一望,回頭看到路邊的小鋪,靜安推著車子走進小鋪,把車子留在小鋪。
本想在小鋪避雨,但小鋪裡幾個閒人在抽煙,滿屋子煙氣。
靜安抱著冬兒,衝進大雨裡。胡同的土路太滑了,泥水還把靜安的鞋子扒掉了兩次。
靜安心裡想,我就這麼點兒背?就不信,非得走回家不可!
就這麼一路歪歪斜斜的,總算到了家。
靜安有點心驚,冬兒一路上一點動靜沒有呢,打雷閃電她也沒動靜,不會有事兒吧?
她顧不上渾身淋濕,雨水順著劉海直往眼睛裡淌。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連忙掀開被子,看到女兒粉嫩的一張臉,正泰泰歪歪地睡呢。
靜安的一顆心才放下。
屋子裡很安靜,外麵除了劈啪的雨聲,也很安靜。
趁著冬兒睡得香,靜安披著雨衣,跑去小鋪取回來了雨衣。
房間裡太冷了。靜安又燒上爐子,燒上水。
靜安已經好多天沒有洗澡,她燒了兩壺水,插上門,坐在澡盆裡洗澡。
除了雨聲敲打著後窗和棚頂,一切都是安靜的。這一刻,靜安感覺自己好像才找回自己,在濕漉漉的熱氣裡,她仿佛看到自己艱難地在泥濘的路上跋涉……
鏡子裡的靜安,兩隻腿是修長的,腰部窄窄的,沒有一塊多餘的贅肉。腹部平坦而結實,絲緞一樣的光滑……
她身體的弧度是優美的,曲線是玲瓏的。仿佛一把吉他,輕輕一彈,就能奏出不一樣的歌兒——
她結婚前,覺得自己就是個灰姑娘,沒有什麼特殊的,隻是健康,能乾,也還快樂。偶爾有點悲秋。
現在她結婚了,孩子也生了,卻忽然發現自己也是美的。
美和漂亮、豔麗,嫵媚這些詞不一樣,美,是朦朦朧朧的東西,是一種感覺……
要是沒有結婚該多好啊,那時候無憂無慮。
現在呢,婚姻,家庭,丈夫,婆家,女兒——
隻有想到女兒的時候,她才是舒心的。
冬兒在裡屋哭了,聲音細弱又尖銳。靜安心裡一驚,連忙穿好衣服,回到裡屋。
她發現冬兒的臉有些紅,一摸額頭,燙。
靜安發現自己的眼皮也燙。她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兩人都感冒了吧?
這可不行,過兩天她要去唱歌,要是感冒了,嗓子啞了,就前功儘棄。
喂飽了冬兒,靜安到客廳去找藥。吃了兩片,喝了一大杯熱水。但冬兒不能隨便吃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