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到魏大娘家接冬兒。
不知道為什麼,從婆家院子裡走出來,她就感覺一陣輕鬆。尤其騎著自行車,涼風陣陣,有種小鳥展翅欲飛的那種歡暢。
到了魏大娘家,魏大娘正撥拉一點玉米糊糊,喂冬兒吃呢。靜安就在旁邊彈吉他。
每當這種時候,靜安心情就很複雜,說不清,一種對遙遠未來的憧憬和渴望,也有對現實生活的那種無力感。
冬兒吃完之後,靜安馱著冬兒,回了娘家。在路上買了肉,買了菜。
路過母親的裁縫店,靜安看到裁縫店門前立著一個支架,支架上麵搭著幾捆塑料布。
有人來買塑料布,開門叫了一聲,隻見母親紮著大圍裙出來了,手裡拿著剪刀,走到塑料布前麵,用尺子量好了塑料布,疊好,再用剪刀衝開。
靜安把自行車支上,把冬兒從後車座抱了下來。
天氣涼了,冬兒的小手小臉都凍得冰涼。母親把剪子拿到房間,掛到裡麵的牆上,她把冬兒從靜安手裡抱過去。
母親心疼地說:“看把我冬兒凍的,你那媽呀,揚的二正的,這麼冷的天,不知道給給孩子捂上點,戴上手套。”
其實,冬兒披著鬥篷呢,是去年弟弟賣鞭炮掙了錢,給冬兒買的一個紅色的鬥篷。
不過,今年看著有點小了。母親說:“我這兩天把鬥篷給你接一塊,冬兒還能披一年。”
靜安看到牆上掛的剪刀,以前,衝塑料布的剪子,都掛在外麵的支架上,怎麼拿到屋裡了?
母親笑了:“啥人都有啊,貪小便宜的人有的是,我都丟兩把剪子了,這剪子也挺多錢呢,掛到外麵,買塑料布的人,走的時候隨手給我順走了。”
母親是善良的,連一個“偷”字都不說,隻說是“順”。
靜安問:“媽,做衣服的人多嗎?”
母親說:“不多,不過,外麵賣塑料布呢,也挺好,兩下一勾,也能掙點,去年賣塑料布,在外麵站著,冰天雪地的,凍得都夾不住尿兒,現在好了,還有個窩了。”
母親是個樂觀的女人。
她一邊用手指點著冬兒的臉蛋,一邊笑嗬嗬地說:“我想好了,過些日子塑料布賣不動了,到你李叔那裡,進點鞭炮,就擺在門前。”
母親回身,衝窗外用手比劃著:“這個地方,距離小十字街不遠,人也多,也能賣上價,我還有個窩住,今年冬天能享福了,凍不著了。”
母親的話,讓靜安一陣心酸,凍不著,就是享福了!
母親點著冬兒的臉,笑著說:“冬兒啊冬兒,快點長大吧,幫幫你媽媽,你媽媽多難啊!長大不許氣你媽——”
靜安從兜裡掏出五百元錢,輕輕地放到母親的縫紉機上:“媽,過節了,閨女給你點錢,你置辦點吃的。”
母親笑起來,抓起縫紉機上的錢,往靜安的兜裡塞。
母親說:“我要你的錢乾什麼玩意?你嫌棄你媽老了,掙不到錢了?趕緊拿回去!好好過日子,把日子過起來,讓那些笑話你的人,把大門牙都磕掉了!”
靜安說:“媽,你拿著吧,你閨女結婚一年了,才孝敬你一點錢,再說,你還借我大娘家五百塊錢呢。”
母親說:“我借錢跟你有什麼關係,怎麼能花你的錢?再說了,去年年前,我在省城住院,你在家裡幫我賣鞭炮,一開始賣的鞭炮,差不多都給我了,那不都是錢嗎?媽心裡有數,可不能刮啦你的錢!”
母親一邊說,一邊笑,卻一邊掉眼淚。
“我閨女懂事了,知道心疼媽了,但媽不能要你的錢,媽還能掙錢呢,等媽將來老了,掙不著錢了,你再給媽,媽肯定要!”
靜安也掉了眼淚,沒再跟母親撕吧,她打算回到娘家,把五百元偷偷地塞到母親的抽屜裡。
母親笑著說:“靜安呢,人呢,隻要一直努力地乾活,一直努力地乾活,彆乾那歪蒯斜剌的事兒,不吃喝瓢賭,日子就會起來,你聽媽這句話,你記住了,錯不了!”
母親給了靜安鑰匙,讓靜安回家包餃子,她還要在裁縫店乾一會兒,天沒黑呢,塑料布還能賣一陣兒。
靜安騎著自行車,馱著冬兒,回到娘家。
先把五百元,塞到父親的賬本裡,這樣,深夜父親記賬,就能看到這個錢。平常,大家不會去翻父親的賬本。
母親真的已經和好麵,麵團在麵板上,用盆子扣著。
靜安包好餃子,母親和父親一起回來的。靜禹的火車還沒到呢。
靜安讓母親照顧冬兒,她騎著自行車,沿著公路,一直向大安北車站騎去。
去火車站接弟弟,這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啊!
到了火車站,問了售票員,說火車晚點了,還得等一會兒。
靜安站在站台的出站口,大喇叭上放著歌,是《路燈下的小姑娘》——
嗨,在那盞路燈的下麵
有一個小姑娘在哭泣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
嗨,小姑娘哭得多悲傷
不知道是誰把她拋棄
她現在該到哪裡去——
靜安跟著大喇叭哼著歌,看著一列綠皮火車徐徐進站,她雀躍地等待著——
忽然,身後有人叫她:“姐——”聲音輕得像貓。
一回頭,竟然是田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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