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沙沙地下著,乾裂的東北大地,像張開了無數張嘴。
把下了兩個小時的春雨,都吞進了肚子裡,地皮隻是濕潤了一下。
曠野上,一點綠意都沒有,有的是乾枯的荒草,光禿禿的樹木。
黑色的烏鴉在天空上不斷地盤旋,不知道是在尋覓珍貴的食物,還是在尋找走失的夥伴。
風雖冷,但天氣還是一天天地轉暖了。
一輛馬車從遠處的荒原跑來,馬脖子下的鈴鐺,咣當咣當地響著,在曠野上顯得單調又清脆。
一輛白色的212從一個坡道上開了過來,顛簸了一下,向遠處的村落開去。
開車的是九光的大姐夫,副駕駛上坐著九光,後排坐著九光的老舅。
老舅身邊坐著一個老舅媽,黃頭發,白臉蛋,紅嘴唇。
嘴唇上叼著一根煙。煙卷上,有口紅留下的一圈印記。
開車的大姐夫說:“老舅媽,你們村子的路可不咋地,腸子都顛散花了。”
老舅說:“要是闌尾炎手術黏連的話,開車往這嘎達跑一趟,這條敗家的路,就能把你黏連的腸子顛開了。”
九光笑著說:“當年我老舅娶我老舅媽,下雨,這條路兩個小時能到,那天開了四個小時,吉時也誤了。”
老舅媽說:“這裡的人窮啊,沒有錢修路,冬天運糧就更麻煩,那也比夏天強,一下雨,村子都出不來,泥濘呱喳沒個走——”
前路,又出現一個坡道,大姐夫沒注意,車子重重地顛簸了一下,方向盤都快抓不住了。
大姐夫說:“要想富,先修路,還是有道理的。”
九光求大姐夫開車到老舅媽家鄉的葛家屯,不是來串門走親戚,而是來招工。
九光之前在城裡找了一夥人跟他去乾瓦工,後來出了點岔頭,這夥人裡走了一半。
有人高價招瓦工,就把九光找好的人給撬走了一部分。
姐夫說:“城裡的瓦工腦子活,誰給錢高就跟誰乾活,你最好到農村去招工,你帶出來的人將來能抱團,不會輕易地被人拉走。”
九光覺得姐夫說得有理,就去找老舅。
老舅媽家鄉的小屯子有些人會手藝活,農閒時到城裡打工。
進了屯子,卻發現屯子裡女人少,男人多。
九光問起來,老舅媽說:“屯子裡的姑娘跟我一樣,都嫁到城裡,屯子裡剩下的全是光棍。”
屯子有個老師傅,論著叫三哥,會瓦工活,手下也帶幾個人,春天種完地,他就帶著一夥人到城裡去找活兒乾。
老舅媽帶著九光他們去找三哥。
三哥院子挺大,有一輛馬車靠在倉房旁邊,院子裡沒有看見馬。
三哥的房子,算是村子裡挺漂亮的房子,紅磚白瓦,看著挺氣派。
老舅媽大聲地喊:“三哥,三哥——”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披著棉襖,從房間裡走出來:“你咋回來了?”
三哥又往大姐夫和九光的身上打量:“這都是你家親戚?”
老舅媽說:“找你有點事——”
三哥連忙把一夥人往屋內領:“進屋,進屋,喝口熱水。”
房間裡挺亮堂,一個女人在地上洗衣服,看到大家進來,連忙把洗衣盆端到後屋,給大家沏茶倒水。
老舅媽向三哥介紹著九光和大姐夫。
老舅媽說:“三哥,這是我外甥,這個是我外甥女婿,包的工程,我外甥包了瓦工活,四月份就動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