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蹭蹭地往前走,靜禹騎著自行車從後麵追上來,說:“姐,姐——”
靜安賭氣地說:“不用你管!”
她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父母的氣。
靜禹說:“姐,媽在家裡給你準備了洗澡水,讓你洗掉晦氣,再出去辦事。”
靜安的腳步一下子停住,回頭衝弟弟吼:“你們都覺得我晦氣!那就離我遠點!”
靜安看到旁邊蹬過來一輛三輪車,她跳上三輪車,回頭對弟弟說:“你跟媽說,我不回去了,我去單位!”
三輪車夫問靜安:“去哪兒?”
靜安說:“蹬你的車得了,往前蹬!”
車夫什麼也沒說,一弓腰,兩隻腿用力地蹬著車子,很快把父親母親和靜禹甩在身後。
靜安的眼淚這才滾落下來。
她後悔了,不該對母親這麼說話,母親多惦記她呀,到馬路對麵的二節樓去喊她的名字——
父親對她更是沒說的,靜安的這份工作是父親告了多少個日夜,才贏回來的工作,真的就這麼丟了?
靜安從兜裡掏出兩元錢,遞給三輪車夫,說:“去機械廠。”
車夫說:“一元就夠了。”
靜安說:“給你兩元你就拿著得了!”
她想跟車夫說聲對不起,可是,她沒有勇氣說道歉。
她想起蘇教導對她說的話,要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人就是一個動物,將來還得惹禍。
解決問題不能靠動手打架,要靠腦子。但靜安衝動起來,忘記了這些話。
三輪車到了機械廠門口,靜安從車上跳下來,身後有人喊:“姐,姐——”
靜禹騎著自行車飛奔而來,說:“姐,媽讓我跟著你,怕你再打架。”
靜安看著弟弟緊張的目光,他騎車太快,額頭上都是汗水。
靜安心疼地用袖子給靜禹擦去汗水,說:“放心吧,姐一輩子都不會打架了。”
靜禹說:“那我也跟你去。”
見靜禹不放心她,靜安就點點頭,讓弟弟跟自己上了辦公樓。
辦公樓裡乾乾淨淨,很安靜,讓人走進裡麵,就有一種約束自己的感覺。
走到二樓緩台,靜禹說:“姐,你上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有事就叫我。”
靜禹很懂事,並沒有跟著靜安進去。靜安把自己的包交給弟弟拿著。
靜安上了二樓,看著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房間,哎,都被自己打王琴那幾下給打沒了?
得到這份工作那麼艱難,可失去這份工作,就是幾巴掌?
靜安的腳步慢了下來,她來到秘書室,有點不敢推開門。
門卻忽然從裡麵開了,小王拎著暖壺走出來。她看到靜安又驚又喜,一把將靜安拉進秘書室。
小王上下打量靜安,驚喜地說:“沒事了?出來了?”
靜安故作鎮定地說:“沒事,能有啥事,這不就出來了嗎?”
小王說:“行啊,在裡麵待了幾天,你沒瘦啊,還紅光滿麵的。”
靜安不好意思地苦笑:“王琴呢?她上班了?”
小王搖搖頭,壓低聲音說:“聽說她去省城住院——”
靜安說:“她真能裝,我打她那兩下子,她就能住院?我要是有那能耐,我就打小鬼子去!”
小王說:“靜安,那你現在怎麼辦?”
靜安說:“你聽見啥消息了?”
小王往樓下看了看,說:“前天宣傳欄貼了一張告示,就是說你被開除了,後來,你爸看見,給撕下來,他去找楊廠長——”
靜安想起父親剛才盛怒的樣子,想起她頂撞父親的那些話,後悔極了。
父親已經為了她,去向廠長說過好話了,但不管用。
靜安說:“楊廠長來了嗎?”
小王說:“在辦公室呢,你去見他?”
靜安說:“我還有半個月的工資沒開呢。”
靜安從秘書室出來,要去楊廠長辦公室,在走廊裡看到李宏偉。
李宏偉乍見靜安,有些激動,驚喜地說:“剛才在樓下看到老弟了,才知道你回來。我以為你晚上送去的,晚上才能出來。”
靜安想起自己兜裡的一遝錢,這裡麵有沒有李宏偉存的錢?
靜安說:“謝謝你小哥,還去那種地方給我存錢?”
李宏偉說:“那點錢算什麼,你在裡麵吃的還行嗎?”
靜安一詐,李宏偉就招了。存錢的人裡有李宏偉,但他說“那點錢”,看來,靜安兜裡那些錢,還有彆人存的大數。
她猜測過,九光也會存錢,但不會存那麼多。
李宏偉見靜安沒有說話,擔心地看著靜安,問道:“你在裡麵受欺負了?”
在李宏偉麵前,靜安裝不下去了,垂著目光,眼睫毛上沾了一排淚水。
李宏偉說:“你是不是要去廠長辦公室?”
靜安點點頭。李宏偉說:“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李宏偉可能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