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驕陽似火。但靜安心裡臥著一塊冰。
靜安騎著自行車,在被太陽曬得乾裂的土路上騎著。
小城的路麵,還不全是油漆路,有些路正在修建成油漆馬路。
有些油漆路被太陽一曬,露出裡麵黑色的油亮的瀝青,沾到車軲轆上,蹭到褲腿上,用汽油也洗不乾淨。
靜安在大太陽下騎著自行車,渾身冷冰冰的,兩隻手冰涼。
她不知道掌握了九光這些東西,算不算九光出軌的證據。
來到法院大門口,靜安推著自行車,從小門走入。門衛都認識她了,沒有攔著她。
靜安心裡苦笑,真希望自己是最後一次來這裡。她穿過幽暗的走廊,敲開崔書記員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崔書記員的椅子上是空的,桌子上也沒有水杯,沒有檔案,他沒來上班?
崔書記員對麵的女職員,看了靜安一眼,沒搭理她。
辦公室裡,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年紀大,像靜安母親的年齡,一個年紀小,比靜安還小。
年輕女人鼻青臉腫,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
靜安無心去聽彆人的事情,那母女倆的敘述,跟以前聽過的故事差不多,也跟靜安的故事差不多。
男人喝醉了就打她,外麵有了女人也不離婚,孩子出生了,他也不往家拿錢,想離婚,男人又不離——
女職員的耐心快用完了,不耐煩地說:“你自己單方麵提出離婚就可以,不用管他離不離,這問題我不都告訴你好幾遍了嗎?”
母女倆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半天,終於走了。
女職員站起來,拿起暖壺倒水喝,她似乎是跟靜安說話,也似乎是自言自語: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麼揍,都不離,她那是願意挨揍——”
靜安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難受,昨晚挨了九光一巴掌,她在心裡又給九光記了一筆賬。
賬本已經記滿,離婚的時刻到了。
靜安說:“崔書記員在嗎?”
女職員看也不看靜安,坐在椅子上喝茶,半天才說:“不在。”
靜安說:“我來,想谘詢一件事——”
女職員說:“你說說你們,我不是態度不好,實在是為你們生氣,你們每次來,都是同一個問題,被打了,過不下去了,丈夫外麵有人了,不往家裡拿錢。
“我們都告訴你們怎麼走程序,怎麼跟男人離婚,可是,你們回頭讓男人親個嘴摟個脖一哄,又好了,回去骨碌跟人家過日子。
“等下次又挨削了,又哭天抹淚的來了,還是同一個問題,你說我怎麼回答你們?人的觀念要是不變,就可憐一輩子,活該!”
靜安沒有說話,默默地等到女職員說完,消氣了,她才說:
“我早就想跟他離,不過,我現在沒有固定工作,我怕孩子的撫養權要不到手——”
女職員說:“女人不離婚,有的是理由絆住自己,來我這裡十次,有十個不同的理由!”
女人說到這裡,把杯子丟在桌子上,茶杯裡的水濺到桌麵上。
她連忙從旁邊暖氣管上拿一個抹布,擦拭著桌子上的水漬。
她一邊擦拭桌子,一邊說:“你看看男人,隻要到我們這裡谘詢離婚的,人家什麼都準備好了,財產已經轉移,還在外麵整回來一堆欠條,孩子人家根本不要。
“男人一旦無情,什麼都能做出來。女人就心軟,舍不得男人,舍不得孩子,舍不得房子舍不得地,舍不得臉,那你就一輩子受苦,認了吧!”
靜安眼裡含滿了淚水,她仰起頭,這次她沒讓眼淚掉下來,她把淚水咽下去。
靜安說:“上次我來,你們說我如果找到丈夫出軌的證據,離婚的時候孩子就能判給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