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母親說到冬兒。“冬兒的鼻子有塊血嘎巴——”
靜安一驚,連忙問:“九光打孩子了?”
母親說:“他帶孩子還能好了?不過,這應該不是他打的,是孩子有點傷風,淌鼻涕,大概是用手絹擦鼻涕蹭的——”
靜安揪心地難受,央求母親說:“媽,你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冬兒,過兩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母親說:“看她乾啥?看完了揪心地難受——”
靜安說:“你幫我看看孩子,我不是回不去嗎?”
母親歎口氣:“你們呢,作孽啊,看到孩子,我也難受啊——”
不過,母親還是答應靜安,過兩天去靜安公婆的小鋪看看冬兒。
靜安掛斷電話,迷茫走到對麵火車站的坡上。午後的時光,寂寞得發狂,她更加想念冬兒。
她踩著鐵軌,走來走去。鐵軌下麵的坡道,枯黃的草上,有散落的白雪。
遠處的蘆葦裡,幾隻黑色的烏鴉在盤桓不去,大概是在尋找蘆葦裡腐爛的小動物的屍體。
一隻野狗在從鐵軌上跑了過去,跑到遠處的人家。
火車從遠處咣當咣當地駛來,在新廟鎮略作停留,就又咣當咣當地駛遠。
無論是停下,還是離開,其實,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一列火車就能把什麼都帶走,為什麼靜安還留在這裡呢?
距離離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如果每天都這樣忐忑不安地生活,就算離了婚,也未必就有新生活。
靜安在鐵軌上走了一下午,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決定改變這樣的日子,離開站前旅館,去新的地方,過新的生活。
不過,她手裡的錢不多,但不多,也一樣能走,反正,脫離這家旅店是早晚的事情。越早越好。
坡下,舞廳裡的歌聲響了起來,靜安心裡一動,這的舞廳和安城的舞廳是一樣的模式嗎?也是點歌嗎?
如果是點歌的話,歌手當晚就能分成拿錢,那她立刻就有錢了。
但是,靜安不能在新廟鎮的舞廳乾活,旅店的老板不會輕易地放過她,要想吃這一行的飯,去哪裡都是可以,何必在新廟鎮呢?
靜安回到旅店,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攏到一起,也沒什麼東西,就是新買的毛巾牙具,還有一雙襪子和內衣。
都放在一個帆布包裡,身上還有幾塊錢。
靜安想,是回家取一趟錢,還是直接坐火車,回兩家鎮,去安廣?或者是到前郭的某一個舞廳去唱歌呢?
在舞廳裡唱歌,一天一結賬,她馬上就能有錢,也隨時可以走,不必等到一個月再發工資。
再說,舞廳裡掙錢多,唱歌也是靜安擅長的。
距離開庭的日子不到一個月,在外麵漂泊不是長久之計,靜安想念家鄉,想念冬兒,離婚之後,她會馬上回到安城——
前郭,她沒有去過,安廣鎮她去了兩次,也知道舞廳的大致方位。她決定去安廣鎮,掙半個月的錢,就回安城和九光離婚。
新廟鎮也是小鎮,跟兩家鎮一樣,每天火車經過的次數不少,但是隻停一次,從白城到長春,下午三點左右停一次。
從長春到白城,也是下午三點左右,經過新廟鎮,停兩分鐘。
這天午後,往北去的火車之前已經開走,靜安決定明天下午走。必須走,馬上走,永遠離開這個陰暗的旅店。
可是,晚上卻又出事了。
靜安睡到半夜,做噩夢,夢到她追著冬兒跑,冬兒摔個跟頭,臉上都是血。
她從夢中驚醒,又聽到拽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