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書記員來找靜安:“給你打傳呼,你怎麼不回話?”
靜安這才發現傳呼忘在家裡了。
崔書記員說:“你這個小吃部還挺好找,一找,就找到了。”
上次,靜安給崔書記員提交了一個證據,把她開小吃部的事情,也跟崔書記員說了。
崔書記員當時還說:“小吃部比冷麵攤好,對你爭回女兒的撫養權更有利。”
崔書記員個子不高,中等身材,濃眉大眼,一身樸素的灰色製服。
他手腕上戴著一塊舊手表,表蒙子磨花了。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皮鞋,在工地上走了半天,落了一層灰。
自行車是二八的,永久牌,也舊了,車後座上馱著一個車墊,是孩子坐的墊子。
靜安看到崔書記員來找她,一定有大事。
靜安說:“崔哥,開庭的日子定下來了?”
崔書記員說:“沒有什麼變動的話,下周開庭。”
靜安長舒了一口氣,終於要開庭了,她有興奮,也有緊張,還有隱隱的擔憂。總是擔心她失敗了,孩子沒要回來。
崔書記員看到靜安的表情,明白個大概,他眉毛挑了起來,認真地注視著靜安。“必要的情況下,可以讓你的女兒出庭,指證她後媽虐待她,這樣的話,你的勝算就大。”
崔書記員語氣平淡,但他的一番話,在靜安的心裡掀起滔天的巨浪。
聽到讓女兒出庭,她猶豫了。
靜安為難地說:“崔哥,冬兒那麼小,出庭的話,我擔心嚇著她。”
崔書記員苦笑,看著靜安有點恨鐵不成鋼。
崔書記員說:“我把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有些話我不好說,你應該懂的——”
靜安沉默了,目光垂了下來,在崔書記員麵前,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崔書記員一直在幫她。
從她最初有離婚的念頭,從她第一次找到崔書記員,到她離婚,崔書記員都給過她很多安慰和幫助。
這場爭奪孩子的戰役,崔書記員也給她想過各種辦法,她一直都很感激這位大哥。但今天的事情,靜安猶豫了。
讓孩子出庭作證,這件事太大,靜安擔心對女兒留下陰影。
崔書記員說:“為了把孩子要到身邊,你也做了很多努力,臨門一腳你要是退縮,我也不反對——”
靜安說:“我不是要退縮,我是擔心這樣的辦法會給冬兒造成不好的影響——”
崔書記員看著靜安,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崔書記員說:“你呀,太老實了,又什麼都在乎。”
這句話是誇獎靜安,還是嘲諷靜安?靜安沒有分辨出來。
靜安說:“崔哥,還有沒有彆的辦法?”
崔書記員說:“辦法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利的辦法,我不能再多說,你自己考慮吧。”
靜安在崔書記員的眼睛裡,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失望。可是,她下不了這個決心。
崔書記員打量靜安的鐵皮屋:“小屋不錯,好好乾吧——”
他往外麵走,走到窗下推起自行車,見靜安跟出來,他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轉過身看著靜安。
崔書記員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有些複雜,讓靜安看不懂。
崔書記員說:“小陳,你呀,是個好人——”
靜安沒想到,崔書記員會說這麼一句話,她心裡很激動,這是對一個人最高的評價吧?
但隨後,崔書記員又說:“可好人乾不成大事,你能明白我的話嗎?我穿著這身衣服,很多話不能向你說,你也是半個文化人,你應該懂的——”
崔書記員沒有再多說,推著自行車走了。
臨江街修路,馬路上不能走,但馬路兩側還留著一條窄窄的胡同,自行車和行人還能通過。
靜安去送崔書記員,崔書記員回頭說:“你回去吧,我跟你說的話好好琢磨琢磨,要是琢磨不透,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這件事太大了,靜安鬨心呢
讓孩子出庭指證九光的新媳婦小茹,虐待冬兒,這是要教冬兒說謊的。
小茹肯定是推了冬兒,把冬兒的臉磕破了,這一下,隻能證明小茹不喜歡冬兒,不歡迎小茹去她的家,但是,說小茹虐待冬兒,證據不足。
這就需要靜安,一句一句地教自己的女兒說謊。
靜安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說謊。
讓她女兒說謊,她做不到。怎麼辦呢?
難道,真的像崔書記員說的那樣,你是個好人,是個老實人,可老實人乾不成大事!
收攤之後,靜安去了母親的裁縫店。
裁縫店的燈關了,門鎖了,父母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