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在洞窟裸露的冰壁上幽幽流轉,映照著托爾格那張未被侵蝕卻寫滿亙古風霜的臉。
老首領在短暫的激動後,似乎耗儘了最後一點情緒,重新陷入一種近乎冰冷的平靜。
“黑砧的背叛,教會的覬覦……”托爾格的聲音如同風吹過廢棄礦坑的礫石,低沉得沒有一絲波瀾,“兩百年了,他們從未放棄。但這又如何?”
他布滿老繭的手極其緩慢地揮了一下,動作僵硬得仿佛生鏽的齒輪,“星骸之心就在這裡,在它的棺槨之中沉睡,侵蝕著我們的血脈,吞噬著我們最後的光陰。”
他抬起眼皮,那雙灰藍色的眼眸看向馬克,裡麵是深不見底的疲憊與一種洞悉結局後的漠然。
“讓他們來拿吧。反正……”他頓了頓,嘴角極其僵硬地扯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個笑容,“……我們早已被它標記,終將與這片冰霜墳場融為一體。早一刻,晚一刻,並無區彆。守護也好,失去也罷,對一群囚徒而言,不過是獄卒換了個麵孔罷了。”
冰窟內的氣氛沉重如凝結的玄冰。
篝火的藍焰掙紮著,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卻被濃稠的冰霜氣息壓製。
托爾格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蓄力量,或者隻是在等待某個念頭緩慢爬上意識的高坡。
終於,他再次開口,聲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層,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疲憊,卻又多了一點極其微小、或許是對遙遠同胞的最後一絲責任:
“告訴你那位灰須矮人同伴,恩佐……灰須氏族,並未完全消散於這片冰原的暴風雪之下。”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冰壁,投向遙不可知的方向。
“灰須的根脈,仍有一支埋藏在風暴暫歇之處……在永凍苔原深處,靠近歎息山脈的斷脊之下……‘寂石’分支。”
他吐出的這個詞,帶著某種塵封已久的疏離感,但卻是明確的指引。
“‘寂石’……他們的熔爐,或許還在極寒中燃燒,傳承著我們灰須最後的火種。他們的長老‘堅石’巴爾肯,是我尚在灰須氏族中時……灰須長老會上的一位值得信賴之人。
“若那孩子……若恩佐,仍舊執著於尋找血脈的歸處,‘寂石’才是他的歸途。至於這裡……”
托爾格的目光緩緩掃過身邊那些覆滿星藍冰晶、在痛苦與清醒間掙紮的同胞,再深深投向洞穴深處那片永恒的幽藍輝光,聲音徹底低沉下去,仿佛最後的殘燼。
“……此處,不是歸途,而是絕路的儘頭。”
馬克坐在冰冷的木凳上,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刺骨寒意,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死寂認命的氛圍。
托爾格的話語像鑿子,將現實的冰冷銘刻得更加深刻。
他知道,深爐分支的故事,在這裡,確已如同凝固的冰雕,隨時可能迎來它漫長而悲壯的終章。
但不管是終章還是續章,那都不是馬克可以替恩佐決定的。
他隻會如實把這裡的事告訴恩佐,怎樣選擇全憑恩佐自己。
而當下,對馬克來說最重要的可不是另外一個灰須氏族的方位。
那於眼下情況毫無意義。
“托爾格族長。”馬克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黑色的眼眸直視著老矮人,“既然你對黑砧和教會的圖謀早有預料,那麼,告訴我,若星月或者黑暗教會的人真的得手,奪走了‘星骸之心’,會發生什麼?”
托爾格布滿風霜的臉抬了抬,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對上馬克銳利的視線,裡麵的情緒卻如同一潭千年古井的水,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