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的聲音帶著一種不正常的緊繃，打破了指揮艙內壓抑的寧靜：“報告艇長！‘恒運號’……正在減速！引擎轉速下降明顯，船體有輕微的姿態調整，原因不明！”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葉鈞幾乎是立刻反應：“命令，同步減速！輪機部門，精確控製輸出，保持相對位置靜止！操舵手，準備應對水流變化！”
“收到！主機功率降至百分之十五，同步減速！”輪機長應道，手指在控製麵板上飛快操作，眼睛緊盯著讀數，“水流擾動開始增大，艇身有輕微偏航。”
“左舵一，修正偏航。”操舵手沉穩回應。
“艇長，‘恒運號’打出信號旗了，好像是國際通行的臨檢信號……要按規定拋錨，準備接受檢查。”楚航的聲音有些乾澀，他放下潛望鏡目鏡揉了揉眼睛，“懸停控製難度很大，尤其是在這該死的洋流下麵……咱們現在跟條寄生蟲似的貼著它。”
秦鋒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停在這大家夥肚子底下？真他娘的刺激……”
“閉嘴！”葉鈞低喝。
不等眾人消化這個信息，李舟的警告再次響起，語速更快：“右舷方向，兩艘伽梵海軍快速巡邏艇高速接近！引擎噪音很大！另有直升機信號，從東北方向靠近，高度正在下降！看識彆信號，應該是從遠處那艘‘德勒’級護衛艦上起飛的！”
指揮艙的氣氛瞬間凝固，連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
“全艇保持絕對靜默！”葉鈞的聲音如同冰塊，“禁止任何主動信號發出！關閉所有不必要的內部噪音源！通訊部門，監聽所有公共及加密頻道，注意異常信號。”
“明白！”
李舟閉著眼，感知如同潮水般鋪開，又精細地聚焦。“巡邏艇靠幫了，就在‘恒運號’中部。能聽到鉤鎖碰撞船舷的聲音……很刺耳。有人登船，腳步聲很雜亂，皮靴踩在甲板上……至少十個人。直升機……在貨船前甲板上方懸停，……開始索降了，一個，兩個…至少八個人下去了，裝備齊全。”他描述著，仿佛親眼所見。
水麵上的檢查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軍靴踏在鋼鐵甲板上的聲音、伽梵語的吆喝聲，隱隱約約透過海水和厚重的艇殼傳來。但在水下，新的、更致命的威脅正在悄然浮現。
李舟的臉色猛地一白，呼吸都停頓了一下，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下方！正下方深水區，發現潛艇信號！伽梵海軍的，正在緩慢上浮！深度差約二百米……型號……是‘魷魚’級！”
“什麼？！”楚航猛地轉頭看向被動聲呐顯示屏，手指快速敲擊著控製台，屏幕上果然跳出一個微弱但持續存在的回波信號，“確認！是潛艇！這個節骨眼它上來乾什麼？例行檢查水下？還是被頭頂那直升機噪音引過來了？這幫家夥鼻子也太靈了吧？”
這簡直是雪上加霜！頭頂是正在接受檢查的貨船和虎視眈眈的伽梵海軍，腳底下又冒出來一艘敵方潛艇！黑鯊號被死死夾在了中間，像塊三明治裡的肉，動彈不得。
葉鈞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盯著戰術態勢顯示屏，大腦飛速運轉。
李舟此刻承受的壓力是難以想象的。他的感知力被催動到了極限，既要“聽”著頭頂貨船甲板上伽梵士兵的走動和吆喝，判斷他們的檢查範圍和意圖；又要死死“盯”住下方那艘正在不斷接近的“魷魚”級潛艇的動向，分析它的航跡和目的；同時，還要分出一部分心神，感知著“恒運號”船體內部細微的震動和聲音變化，任何一絲異常都可能致命。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和沉重的震動，猛地從“恒運號”的船首方向傳來！那聲音帶著一種蠻橫的力量，清晰地透過海水和艇殼，傳遍了黑鯊號的每一個角落！像是有人在你耳邊猛敲一麵巨大的破鑼！
“不好！”李舟幾乎是吼出來的，“船首！他們在拋錨！錨鏈！該死！巨大的錨鏈下來了！巨輪的慣性將錨鏈衝著我們艇艏來的！距離不到二十米！規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指揮艙裡所有人都僵住了。
“右滿舵！主機微速後退五米！快！”李舟的聲音嘶啞，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幾乎和葉鈞的命令同時發出。
“右滿舵！主機微速倒車五米！”葉鈞的聲音斬釘截鐵。
輪機長幾乎是砸向了控製杆：“動力響應！倒車五米！”
九千多噸的黑鯊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向後、向右推了一下，沉重的艇身在水中做出一個極其驚險的規避動作。巨大的慣性讓艇內所有人都感覺身體猛地一沉。
“哐啷啷啷——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貼著黑鯊號的左舷前方傳來，那是幾噸重的船錨帶著粗長的、嘩啦作響的錨鏈狠狠砸在海床上的聲音。強大的衝擊力攪起大片海底的泥沙，瞬間將周圍的海水變得一片渾濁不堪，聲呐屏幕上瞬間被強烈的噪音乾擾淹沒。
黑鯊號內部，落針可聞。死寂了幾秒鐘後，楚航才長長地、帶著後怕地吐出一口氣，他摘下耳機，用力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聲音還有點抖：“我……我的媽呀……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蹭到就是個大口子！咱們就得在這兒喂魚了！”
秦鋒也是臉色發白，他狠狠一拳砸在麵前的控製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操！這幫天殺的！瞎了眼嗎？！真他娘的要命！就差那麼一點！”他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楚航，兩人眼中都是劫後餘生的驚悸和尚未消退的腎上腺素。“這幫開船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錨鏈的危機暫時解除了，那片渾濁的海水甚至提供了一點額外的掩護，像是一道臨時的煙幕。
但李舟緊繃的神經沒有絲毫放鬆，他的感知死死鎖定著下方那不斷增強的信號源。
“艇長……”他的聲音異常凝重，甚至比剛才發現錨鏈時還要嚴肅，“那艘‘魷魚’級……它好像被剛才我們調整方位及倒車的聲響驚動了。它的航向……正在朝我們這邊偏轉！它衝著‘恒運號’下麵來了！速度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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