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到艇員們投向他這裡的目光，那些目光裡混雜著焦急、期盼，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懷疑。他甚至聽到角落裡兩個年輕水兵的竊竊私語：“你說…李上尉這次還能行嗎？”“噓…彆亂說！”
“有什麼發現嗎，李舟？”葉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卻讓李舟的神經猛地繃緊。
李舟緩緩睜開眼睛，眼中布滿了血絲，他輕輕搖了搖頭：“艇長，它的‘存在感’太弱了，幾乎完全融入了海洋背景。它就像…就像一滴墨水滴進了墨池。”
葉鈞看著他疲憊的樣子，沒有催促，隻是點了點頭：“你儘力而為保持現狀就好。需要什麼，直接告訴安琪。”
安琪遞過來一杯溫水：“李舟，彆太勉強。‘夜婆’號不是普通的潛艇，伽梵人把他們最好的技術都用在了它身上。從技術角度看，我們找到它的概率確實很低。”
“我知道。”李舟接過水杯，聲音有些乾澀，“但我們沒有時間了。巴拉奇基地等不了。”
第五天。
黑鯊號已經偏離了最初的搜索扇麵，根據葉鈞結合安琪對“夜婆”號可能利用的深海洋流和複雜海底地形的分析，開始向幾個被判斷為“靜默潛伏區”的深海區域進行重點排查。
這些區域往往海況複雜，是探測的噩夢，但也同樣是潛艇的天然避風港。
李舟再次進入了深度的感知狀態。他嘗試著將自己的意識沉入更深的海域，過濾掉魚群的遊動、洋流的湧動，甚至地殼板塊的微弱摩擦聲。他的精神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再次收回感知的時候。
突然，在他感知範圍的最邊緣，一個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分辨的“異常波動”一閃而逝。
那感覺…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也不像是自然現象。它更像是一種…一種被刻意壓製到極致的、微弱的能量痕跡，如同風中殘燭，卻又頑固地存在著。
“嗯？”李舟猛地睜開眼睛，瞳孔驟然收縮，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幾乎要衝出胸腔。
“怎麼了？”一直關注著他的安琪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她看到李舟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剛才…我好像…捕捉到了什麼。”李舟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帶著一絲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沙啞，他努力回憶著那稍縱即逝的感覺。
“非常微弱，而且很快就消失了，我甚至無法確定它的具體方位和性質。就像…水麵下的一絲漣漪，但深不見底。”
葉鈞快步走了過來，目光緊緊鎖住李舟：“什麼方向？大概距離？”
李舟抬起顫抖的手，指著海圖上一個大致的方向：“感覺…是在一片非常深邃的地方。那裡…很冷，很暗。”
楚航聞言，立刻將聲呐探測的方向對準李舟所指的區域，仔細監聽了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攤開手：“艇長，那個方向依舊沒有任何聲學信號。背景噪音很乾淨，乾淨得像剛洗過的盤子。”
葉鈞盯著海圖上李舟所指的那片海域，手指在上麵緩緩移動。那裡…是一條標注著極深的海溝——薩馬蘭海溝。
海圖上，那道深邃的藍色線條如同地殼上的裂痕。理論上，那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潛艇隱蔽地點，複雜的地形和巨大的水深可以有效地屏蔽各種探測。
但那塊區域不在軍機處提供的目標海域範圍內，如果判斷失誤，貿然前往海溝搜尋，一旦貽誤戰機，錯失了夜婆號，那黑鯊號就是巴拉奇的罪人。
指揮艙內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看著葉鈞，等待他的決斷。
“安琪，調出薩馬蘭海溝的詳細水文資料和地形圖。”葉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不帶絲毫猶豫。
幾秒鐘後，顯示屏上出現了薩馬蘭海溝的三維模擬圖像，那是一道猙獰的深淵，幽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艇長，這條海溝平均深度超過7000米，最深處接近8500米，內部結構複雜，存在多條分支和海底山脈。”
“如果‘夜婆’號潛藏在其中，利用地形進行隱蔽，我們的主動聲呐也很難有效探測。而且，那裡的水壓…對我們也是個嚴峻的考驗。”安琪快速分析道，她的聲音也透著一絲緊張。
葉鈞的目光在李舟和海圖之間來回移動。他不禁回想起之前李舟每一次看似不可思議的“預警”…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這個年輕人，總能在絕境中創造奇跡。
他猛地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手指在海圖桌上輕輕一敲，語氣斬釘截鐵：“調整航向！目標，薩馬蘭海溝！全速前進！”
“艇長？”楚航有些遲疑，聲音都變了調。這幾乎是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了。
“相信李舟！”葉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掃過現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李舟身上，“李舟，集中精神，從現在開始，我需要你死死盯住那個方向！任何一絲一毫的異常，立刻報告！”
“是！艇長！”李舟的精神猛地一振，仿佛耗儘的電池瞬間被重新充滿了電，之前的疲憊和不確定一掃而空。艇長把寶押在了他身上，他決不能掉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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