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生騎車一直跟在王雪燕身後,徑直來到鎮中心十字路口東北角的供銷社五金門市部門口,王雪燕進去還掉手上的自行車,又從江春生手上接過另一個自行車,躲著江春生疑惑的眼神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去還車。”然後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就走了。
王雪燕的態度變化,讓江春生莫名其妙,看著遠去的背影,一時沒有想出所以然。算了,明天上班再問問是什麼情況。看看時間,離下班還有二十幾分鐘,還是先回辦公室吧。
辦公室十分安靜,所有的門全都關著,走廊的光線更暗了。
“得找個時間把這走廊的燈搞亮。”江春生自言自語地回到辦公室,他從抽屜拿出筆記本,開始靜下心來寫工作日記。
天色剛剛暗下來,江春生已在食堂吃好了晚飯,回到宿舍。
整棟樓南北六十多個房間,除了隻有一樓的張大爺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樓內十分安靜。
江春生坐在桌前,拿出日記本。他想寫日記,今天下午和王雪燕去治江二組,有一幕令他印象深刻:就是那位老奶奶提出要摸她的長辮子,江春生以為王雪燕會有所猶豫。看來王雪燕除了靚麗的容貌外,還有一顆善良與善解人意的心。而那位老奶奶更是視長辮為珍寶,仔細擦了一遍手才去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結,可能隻有她們兩人懂。不知不覺中江春生儘然也產生了摸摸王雪燕那雙長辮子的想法。
“梆梆梆――小江,快開門。”門外是陳和平的聲音。
“走!帶你去外麵轉轉,蹲在房間多沒意思啊!”江春生剛把陳和平讓進門,陳和平就拽著他要往外走。
“轉到哪裡去呀?”江春生不解地問。
“帶你認識認識從城裡下來的幾個兄弟。”陳和平興致勃勃地說道。
“行!”江春生毫不猶豫的答應,他也希望多認識幾個朋友。
兩人很快下樓走出了大門。
馬路上兩邊的路燈,一盞盞矗立在並不高大的梧桐樹之間,在昏暗中靜靜地綻放光華,為夜行的路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帶來了安心與平靜。
“我們去對麵找找李誌超,看他在不在。”陳和平指了指馬路斜對麵的衛生院。
“李誌超在衛生院哪個科室啊?”江春生問。
“化驗科,他每天輕鬆得很,就是看看顯微鏡。”陳和平十分熟悉的帶著江春生在衛生院內穿行,很快來到最裡麵圍牆邊的一排平房前,走上了簷廊下的開敞走廊。
前麵傳來了吉他的彈奏聲,彈奏的是鄧麗君的“甜蜜蜜”,顯然還是初學者,彈奏的斷斷續續,連不上節奏。
“這家夥又在彈吉他,快活死了。”陳和平走到中間的一間房門口停了下來,吉他聲正是從裡麵傳出來的。
“篤篤篤”陳和平抬手敲門,“——李誌超。”隨著陳和平的喊聲,裡麵的吉他聲戛然而止。
門“吱扭”一聲開了。
“李誌超,我帶了個新同事來和你認識認識。”不等對方說話,陳和平就急猴猴的說明來意。
“哦!歡迎歡迎。”李誌超已看見門口的江春生,立刻笑臉相迎:“進來坐,進來坐。”
江春生跟在陳和平身後走進屋子。
房間很小,裡麵擺了一張已經掛上了白色蚊帳的單人床,一張雙抽屜桌,一把木質靠背椅,一個鐵製的洗臉架,就再也沒有多少空間了。
“小江,你坐椅子我來坐床。”陳和平喧賓奪主的安排道。
李誌超把床上的吉他朝床裡挪了一下,陳和平毫不客氣的率先在床尾的一頭坐了下來。
江春生把椅子朝離開床邊的方向移了一下,坐了下來。
“小江是吧!你也是在加工廠做糕點?”李誌超在靠近桌子的床頭坐下來。
“我……”江春生剛要回答,話頭就被陳和平接了過去。“……小江是我們監事會的,剛來,住我隔壁。”
“——小江也是城裡下來的。”陳和平繼續道。
江春生仔細打量了一下李誌超:中等身材,胖瘦適中,鴨蛋式的臉型,短發,偏白的膚色一看就是長期在室內工作的,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仿佛就是專為看顯微鏡的鏡頭所生。
“我聽陳和平說你是去年來的?!”江春生問道。
“嗯――上了兩年衛校,想留在城裡的,無奈家裡都是農民,沒有什麼關係和後台,就被分配到這來了。你呢?學的什麼啊?”李誌超平靜的問。
“我什麼都沒有學,讀完高中就結束了。跟你們不能比啊!”江春生平淡地笑笑。
“多讀這兩年中專有什麼用啊。反而分配到鄉下來了。”李誌超的心裡透露出些許不平衡。
“就是,也不知哪年才能回去。”陳和平附和道。
“你們都拿有文憑,今後的潛力會比一般人的大得多。好的機會也會比彆人多。”江春生道。
“但願吧。哎~小江,你家住在城裡哪裡啊?”李誌超問。
“我家住城西,你呢?”江春生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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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在城北的郊區。哦!對了,我一個高中同學也住在城西,去年也被分配到這來了。”李誌超說著轉頭對著陳和平接著道:“我帶你去他那裡玩過,就是小學的美術老師黃新華,他當時考上的是師範學校,家裡也沒什麼路子,就被分配到這裡來了。”
“哎~,你帶我們一起到他那裡玩玩去,如何?讓小江也認識認識。”陳和平提議道。
李誌超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八點過幾分,時間尚早。
“走!一起去黃新華那裡串串。我也好多天沒去找他玩了。”李誌超毫不猶豫的站起身。
三人說走就走。
很快,三人在溫暖的路燈下一邊交流一邊快步的朝治江小學走去。
江春生的小學五年,都是在這所學校讀的,自然毫不陌生,直接走過鎮子中心的十字路口,再直線往前一百五六十米就到了。
沿途的交流,讓他們相互之間增進了更多的了解,也讓陳和平、李誌超兩人一致認定:江春生儘管隻是高中畢業,但家庭條件要比他們好很多,相信過不了兩年,江春生就會回到城裡去了。江春生卻不這麼想,他首先想到了王雪燕,覺得這裡真的是很美好。
李誌超帶著江春生陳和平穿過學校操場,直接來到了學校最西麵圍牆邊的教工宿舍區。他們走近後麵的一排平房,這一排平房有七八個房間,其中有兩個不相鄰的房間門完全敞開著,室內明亮的燈光穿過門洞照在門口的走廊上,像鋪上了一張光毯。
李誌超帶頭直接走進了近處的那扇敞開的房門。房間進深很大,裡麵一個矮瘦的身影正在認真作畫,空氣中充斥著鬆節油的氣味。
“黃新華,這麼忙啊!――這又是幫什麼人畫的?”李誌超直接打斷了對方的操作。
黃新華縮回了手,把畫筆輕輕放在調色盤上。看了一眼李誌超,又看看陳和平和江春生,衝他們禮貌的點了點頭。
“老同學,先彆畫了,給你介紹個新朋友。”李誌超抬手向黃新華示意道:“這是小江,江春生,供銷社監事會的。和我們一樣從縣城下來的。”
“哦~,你們稍微等一下,我去借兩個凳子來。”黃新華三步並著兩步出去了。
江春生走到剛剛的畫作前:一塊差不多一米五長,一米左右高的木板上貼著一塊白色的畫布,立在抽屜桌中間,傾斜著靠在牆上。畫布上麵用油彩畫著一塊褐色的礁石,洶湧的海浪擊打在礁石上,綻放出飛天的白色浪花。畫板下麵的桌上放著一張巨浪拍打礁石的照片。看來,黃新華正在對這張照片進行臨摹放大,畫作似乎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
“來來來,請坐請坐。”黃新華拿著兩個木質方凳子進來了。然後,他又把家裡原有的一張靠背椅和一個方凳移了出來,大家一起坐了下來。
“黃新華,我記得你一直都是畫水彩畫,怎麼又搞上油畫了,檔次提高了嘛。”李誌超好奇道。
“我也是剛開始學。”黃新華笑笑,看了江春生一眼。
江春生對繪畫不懂,抱定隻聽不言的態度。
“黃新華,哪天有空幫我畫一幅畫唄,山水畫,水彩就可以啦。”陳和平開口道。
“可以!不過,你出材料我出力。”黃新華一本正經地道。
“又不是要你幫我畫油畫,乾嘛這麼小氣啊!”陳和平笑道。
“不是我小氣,你不知道,畫水彩畫需要用專門的水彩紙,我這裡沒有,鎮上也沒有賣的,要到城裡的大書店才有。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幫你畫一幅,你就到城裡買一張水彩紙,顏料我這有,我這裡還有些山水圖片,到時候你選一張喜歡的,我抽空幫你畫。”黃新華誠心實意地說。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周日就到城裡去找水彩紙。”陳和平內心的喜悅已經彌漫到了臉上。
“黃新華!不能這麼輕易的幫他畫。”李誌超突然怪笑道。
江春生看著李誌超的模樣,斷定他是想從中找點什麼樂子出來。
“李誌超!這是我和黃新華的事,你彆想從中插一杆子搞破壞。”陳和平不想給李誌超找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