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一時有些安靜。鄭家明專注地開著車,錢霜側過身,看向後座的江春生,窗外的村景在她臉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帶著點探究和不易察覺的、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酸澀:“江大哥,上山挺危險的,為什麼要帶朱文沁去呀?”
江春生輕輕回應,“是你爸安排的,說是給你做個伴。”
錢霜撇撇嘴,“我用不著人陪。”她盯著江春生的側臉,“你和她……處得怎麼樣了?我發現她粘你粘得很嘛。”
江春生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微微一怔。他抬眼,正對上錢霜那雙漂亮卻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睛,發現錢霜的眼神有些複雜。他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行道樹,語氣刻意放得平淡,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就那樣吧。她人挺好的,你爸也希望我和她……和她有好的發展。隻是……我現在還是想再平靜一段時間。”其實江春生是在等,等王雪燕真正結婚的消息,他心裡僅存的最後一絲念想才會徹底斬斷,但這話他卻不會說出來。
“哦?”錢霜的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但那弧度轉瞬即逝,讓人辨不清是理解還是彆的什麼,“江大哥!其實我也好替你惋惜的,燕子姐那麼漂亮,而且氣質又好,根本就不是朱文沁能比的……”
“大霜!彆再提這件讓江老弟難受的事。”鄭家明打斷錢霜的話。
她輕輕哼了一聲,白了鄭家明一眼,回身去,重新看著前方。然而江春生沒有錯過她剛才聽江春生說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那絲細微光亮,那裡麵似乎混雜著一點點的……滿意?甚至是一絲隱秘的小心思?儘管三八節那天在她家,她父親錢正國親自出麵給朱文沁牽了線,把她原本想借機讓朱文沁出點醜的心思徹底澆滅了,可不知為何,每次看到朱文沁圍著江春生轉,看到江春生對朱文沁那副禮貌卻始終隔著一層的態度,她心裡那點不痛快就像水底的暗草,總在不經意間冒出頭來,撓得她心緒難平。此刻聽到江春生說“平靜”,那點不痛快奇異地被撫平了些許。她不再說話,車廂裡隻剩下引擎的噪音和窗外灌進來的風聲。
吉普車穩穩地停在工行城南分理處附近的路邊。時間掐得剛好,離銀行下班還有十分鐘光景。臨街的營業廳卷簾門早已落下,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金屬立麵。江春生推門下車,對車裡說了句“稍等”,便徑直走向銀行側麵的職工通道出口。那是一扇不起眼的大鐵門,上麵還有一扇小門,此刻都緊閉著。
他站在門外一棵梧桐樹下。他背向著粗糙的樹乾,目光落在緊閉的鐵門上。周圍是城市傍晚各單位下班慣常的喧囂,自行車鈴聲,遠處汽車的鳴笛,下班人流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構成模糊的背景音。
三月的風還帶著涼意,他裹緊了夾克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哢噠”一聲輕響,鐵門從裡麵被推開。三三兩兩的男女職員說笑著走出來。江春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生怕錯過朱文沁。
終於,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朱文沁推著她的小鳳凰自行車,正和兩個女同事說笑著走出來。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外套,襯得皮膚格外白皙。
幾乎是同時,朱文沁在不經意間一抬眼,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捕捉到了樹蔭下的身影。那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綻放出比剛才更加明亮、更加驚喜的漣漪。
“春哥?!”她脫口而出,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歡喜,像一隻終於找到歸巢的雀鳥。她立刻對旁邊的同事說了句什麼,推著自行車快步朝江春生走來,自行車的飛輪因為快速的空轉,歡快的發出“吱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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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還在這裡等我!”朱文沁走到江春生麵前,仰起臉,眼睛裡映著細碎的陽光,亮晶晶的,毫不掩飾那份純粹的喜悅。
江春生被她眼底的光晃移開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我陪鄭大哥來接你。錢叔安排的,車就在前麵路邊。你……彆騎車了,坐車走吧,趕時間。”
“真的?太好了!”朱文沁臉上是純粹的開心,沒有絲毫的客氣或推辭。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立刻轉身推著自行車又快步返回銀行院子裡,動作麻利,帶著一種被重視的雀躍。
很快,她再次提著小皮包快步走了出來,步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走啦,春哥!”她自然地走到江春生身邊,她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紅。
朱文沁已經看見了吉普車副駕駛位置上錢霜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拉住江春生的胳膊走向吉普車,由此引得背後幾個銀行女同事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江春生幫朱文沁拉開車門,朱文沁笑容甜美,禮貌地向駕駛座的鄭家明和副駕上的錢霜打招呼:“鄭大哥好!大霜姐好!”
鄭家明表情十分友好的笑著點點頭。
錢霜的反應則顯得平淡許多,她側過臉,對著朱文沁扯出一個標準卻沒什麼溫度的微笑,聲音不高不低:“嗯,你好。”
她的眼神隻在朱文沁臉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轉向前方,仿佛車窗外的街景突然變得無比吸引人。
朱文沁似乎並未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江春生身上。
江春生和朱文沁坐上後排座位,吉普車啟動時,她興奮地側身看著江春生,“春哥,錢叔叔為什麼要去太平溪挖樹根啊?”
“我……”江春生被問的堵住了:“我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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