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這樣。”朱文沁點點頭,“劉師傅!我們到太平溪要多久啊?”她問出了江春生也想知道的問題,因為江春生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不知道錢隊長準備到哪裡吃晚飯。
“路程不算近,應該有一百五六十公裡,最後還要繞五六十公裡山路,因為是晚上,估摸著得跑三個多鐘頭。”劉師傅回答。
“三個多小時啊!”朱文沁輕輕呼了口氣,拖長了調子,非但沒有覺得漫長,反而更添了幾分探險般的期待,“那正好,可以好好看看風景!春哥,你知道嗎?”她立刻轉向江春生,身體移動了一下靠近了些,帶著分享秘密般的親昵,“我昨晚專門問了我老爸,還查了我們省的地圖冊!太平溪就在西陵峽裡麵!是長江三峽裡最漂亮的那個峽!西陵峽風光多有名啊!而且,你知道嗎?”她又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卻掩不住興奮,“我們走的這條路,還會經過葛洲壩!我們國家最大的水力發電站!今晚我們就能親眼看見了!”她語氣篤定,帶著點小小的得意,“難怪大霜姐要跟著去玩。”
她的聲音清脆,在車廂裡回蕩。江春生看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睛,聽著她絮絮叨叨這些昨晚“做功課”得來的成果,她的快樂簡單直接,感染著江春生。
江春生“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車窗外飛速後移的電線杆和遠處層疊的山影上。暮色四合,天邊的雲霞由絢爛的金紅轉為沉靜的藍紫色,山巒的輪廓在夕照中顯得愈發蒼茫深邃。朱文沁清脆的聲音就在耳畔,帶著少女特有的、毫無保留的熱情,像初春解凍溪流裡跳躍的浪花,叮叮咚咚地敲打在他的心頭。
他微微側過頭,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脖頸,幾縷柔軟的發絲被車窗縫隙溜進來的風吹拂著,輕輕蹭過她微紅的耳廓。車廂裡狹小的空間因她的存在而充盈著一種溫暖的、帶著淡淡馨香的活力。
“春哥!你參觀過葛洲壩工程嗎?”朱文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江春生。
“隻看過電視專題片……”江春生點點頭,“很大,很壯觀。”他想起曾經在電視上見過的景象,巨大的泄洪閘門開啟時,如同天河倒懸。
“嗯!我也沒有實地看過,這次終於可以見到了,而且還是和你一起。”朱文沁用力點頭,一臉興奮。
江春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轉向窗外。318國道兩旁的遠方,已經出現了低矮的連綿起伏的丘陵,路邊大片大片的油菜田在暮色中呈現出一種沉甸甸的金黃,如同厚重的織錦仿佛一直鋪展到了儘頭。偶爾掠過一樹樹怒放的桃花,像散落的雲霞。遠處,黛青色的山巒輪廓在越來越濃的暮靄中逐漸模糊,隻留下沉默而堅實的剪影。
車廂裡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引擎的轟鳴和輪胎摩擦路麵的沙沙聲。朱文沁似乎也沉浸在這份流動的暮色畫卷裡,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江春生旁邊,身體隨著車子的顛簸偶爾會輕輕碰到他的胳膊。
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吉普車的尾燈在前方彎道上劃出兩道醒目的紅色軌跡。雙排座跟著駛入了一個相對繁華的縣城區域。道路兩側開始出現密集的店鋪,昏黃的白熾燈光從門窗裡透出,照亮了塵土仆仆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
吉普車減速,緩緩停靠在路邊一家燈火通明飯店門口。飯店門臉不小,掛著一塊紅漆斑駁的木招牌,上麵用墨汁寫著幾個遒勁的大字:“張記燒公雞”。
“到了,下車吃飽飯我們再趕路!”錢隊長洪亮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他率先推開車門跳下,舒展了一下筋骨。
鄭家明和錢霜也從吉普車裡出來。錢霜瞥了一眼正從雙排座後排出來的朱文沁和江春生,目光在朱文沁緊挨著江春生站定的姿態上停留了一瞬,沒什麼表情地轉開了臉。
鄭家明則對著江春生擠了擠眼,咧嘴一笑。他對錢霜的心事再清楚不過,卻不敢說出來。
“來來來,都餓了吧?”錢隊長招呼著眾人往飯店裡走,嗓門蓋過了周圍的嘈雜,“這家張記,我前兩年在段裡管機料股的時候,常跑這條線拉水泥,他們家的燒公雞那是真地道!都是三年以上的,一隻燒一大鍋,味道沒得說!”他豎起大拇指,用力晃了晃,臉上帶著老饕的篤定和滿足,“保管你們吃了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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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裡果然熱氣騰騰,彌漫著濃烈的辣椒、花椒混合著肉香的霸道氣味。幾張油膩膩的大圓桌幾乎坐滿了人,杯盤碰撞聲、劃拳行令聲、跑堂夥計的吆喝聲混在一起,充滿了粗糲而旺盛的生命力。錢隊長顯然是熟客,跟櫃台後一個係著圍裙、滿麵油光的胖老板打了聲招呼,胖老板立刻堆著笑,親自把他們引到裡間一個稍微安靜些、靠牆的圓桌旁。
“錢老板!你都有大半年沒來了,真是稀客呀!還是老規矩?最大份的燒公雞?”胖老板一邊麻利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著桌麵,一邊熱情地問。
“對頭!大份的!微辣!”錢隊長大手一揮,又補充道,“再來幾個拿手小菜,涼拌個豬耳朵,炒個時蔬,弄個花生米!對了,”他目光轉向鄭家明,“家明,去車裡拿瓶酒來。”
趁錢隊長點餐的檔口,劉青鬆主動給每人倒了一杯茶水。
“家明,不準去。”錢霜突然開口製止,“老爸!明天要爬山,懸崖峭壁的,喝酒有危險,今晚不準喝。”
錢隊長愣了一下,隨即溺愛的笑罵道:“你這丫頭,我就喝一點,不礙事。”
錢霜卻不鬆口,板著臉說:“不行,您一喝起來就收不住了,安全第一。”
鄭家明在一旁打圓場:“錢叔,大霜也是為您好,等挖完樹樁回來,在家裡使勁喝。我陪您。”
錢隊長以尷尬的眼神瞥了幫腔的鄭家明一眼,眼光柔和的看著錢霜,“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的燒雞公了,不配點酒怎麼行。丫頭,我就喝這麼一杯——三兩行不行?”他說著舉起麵前的玻璃杯。
江春生還是第一次聽見錢隊長這麼低聲短氣的說話,異常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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