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條理清晰地布置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計劃就這麼定了。我們大家都安全第一,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錢叔!”眾人應道。
朱文沁雖然有些不甘心不能去“探險”,但錢隊長語氣堅決,又是出於安全考慮,她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小嘴微微撅著,用筷子一下下戳著碗裡的土豆。錢霜則依舊沉默,隻是握著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指節有些泛白。她看著自己父親那副理所當然將她和朱文沁劃歸為需要被保護、隻能看風景的“柔弱女孩子”的模樣,又看看旁邊朱文沁那副雖然失望卻依然帶著嬌憨、甚至隱隱透著因能和江春生一起出行而滿足的神情,胸口那股被壓抑的、混雜著未達目的不如意情緒,如同暗流般再次湧動起來。她端起茶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那粗糙苦澀的茶水,似乎也帶上了彆樣的滋味。
做好了明天的安排,飯桌上的氣氛又熱烈起來。那盆燒公雞被眾人風卷殘雲般消滅了大半。錢隊長和江春生你來我往,一杯酒也見了底。
錢隊長顯然是沒有儘興,他隻是時不時的看上錢霜兩眼,心裡想說的話卻始終沒好意思說出來,他素性拍著江春生的肩膀:“江春生啊,你是個好小夥子!穩當!我看好你!來來,再吃塊肉!”
朱文沁在一旁看著,嘴角彎起甜甜的笑意,不時給江春生添茶倒水,殷勤備至。
錢霜瞥了一眼正和江春生互動的朱文沁,突然開口道:“江大哥,要不要我再幫你加一點酒?”她的聲音悠然中帶著溫柔。
江春生扭頭看向錢霜,她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她並不是要真的要幫他加酒,“謝謝謝謝!我不能再喝了。”
“老爸!您看,江大哥他已經不能再喝了。您也彆再喝了,明晚在家讓家明陪您喝,行吧?!”錢霜一反開始喝酒前的強硬語氣,以商量的口氣溫和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丫頭,放心吧!老爸已經知足了。”錢隊長滿臉慈祥、笑容可掬的說罷,把麵前的酒杯倒扣過來以表示出決心。
“這才是我的好老爸。”錢霜滿意的夾起一大塊雞肉,放進了父親碗裡。
酒足飯飽,夜已深沉。
六人重新分彆坐進車裡,劉青鬆發動了引擎,依然跟在吉普車後麵。車子重新彙入318國道那並不平坦的路麵。黑暗的車廂裡,朱文沁起初還強打著精神,試圖和江春生說幾句話,但隨著車輛不斷地顛簸搖晃,沒過多久,她的聲音就漸漸弱了下去。
“春哥……”她靠在椅背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我怎麼……感覺有點……暈乎乎的……頭好重……”她抬手按著額角,眉頭緊蹙。
“暈車了?”江春生立刻反應過來。道路不平,行車不穩,加上剛才才吃了飽飯,還吃了不少油膩的燒公雞,暈車並不意外。“閉上眼睛,儘量什麼都彆想,睡一會兒就好了。”他低聲建議道,語氣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和。
“嗯……”朱文沁含混地應著,順從地閉上眼,身體卻隨著車身的每一次晃動而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擺。黑暗中,她像一片無依的葉子。一個劇烈的顛簸,她的頭猛地歪向一邊,差點撞上車窗玻璃,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江春生看著她蜷縮在座位一角、努力想穩住自己卻又徒勞的模樣,心頭驀地泛起一陣酸軟。夜色濃稠,車燈的光柱切割著前方的黑暗,照在前方吉普車的兩個後輪上。他猶豫了幾秒,終究還是脫下身上的夾克外套。
“這樣不行,”他的聲音在汽車引擎聲裡顯得有些低沉,“你躺下睡吧,這樣就不會暈了。”說著,他動手將外套仔細折疊起來,儘量疊得厚實平整些,形成一個簡易的枕頭。
“啊?”朱文沁有些迷糊地睜開眼,尚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江春生已傾身過去,動作帶著幾分生硬的輕柔,他輕輕的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來。
朱文沁此刻並無其它異樣反應,順從地側過身子,頭衝著江春生,在他的幫扶下,將身體蜷縮在還算寬敞的後排座位上,江春生將那個用自己衣服疊成的“枕頭”墊到她的頸後和頭側。
她的臉頰輕輕貼上了那帶著他體溫和淡淡酒味的布料。她的長發有幾縷滑落下來,拂在江春生的手背上,那觸感柔軟、微涼,如同最細膩的絲綢不經意滑過皮膚,帶著少女特有的、難以言喻的馨香。而他的幾個手指尖,輕輕地觸及到她那如絲般柔軟的脖子。那一瞬間,他能感受到她肌膚的細膩和溫度,仿佛一股微弱的電流倏地竄上江春生的手臂,這種久違的感覺直抵心口,讓他的呼吸都為之微微一滯。他幾乎是立刻收回了手,指尖蜷縮進掌心,那點異樣的觸感卻仿佛烙印般留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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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依舊顛簸著前行。借著窗外偶爾閃過的微弱燈火,江春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清晰地看到朱文沁沉睡的側顏。她枕著他的衣服,麵容沉靜,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兩道乖巧的弧形陰影,鼻翼隨著呼吸微微翕動,嘴唇放鬆地抿著。褪去了白日的活潑靈動,此刻的她顯出一種毫無防備的、近乎孩子氣的恬靜,像一朵在暗夜裡悄然綻放的小花。一種從未有過的、混雜著憐惜與某種更深沉悸動的情緒,如同漲潮的江水,無聲無息卻又不可阻擋地漫過江春生連日來不肯打開的心堤。他默默地看著,視線在她柔和的輪廓上流連,窗外的山影和車內濃重的黑暗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時間在引擎的嗡鳴中仿佛凝滯了,隻有她均勻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裡清晰可聞,一下,又一下,輕輕叩擊著他沉寂的心房。
漸漸地,一股睡意爬上心頭,江春生也靠在後座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吉普車的刹車燈亮起,接著拐進了一個臨街的院子。劉青鬆也緊跟著一個轉彎,將雙排座開了進去。江春生被剛才雙排座的急轉彎晃的頭不輕不重的碰在門的邊框上,他醒了過來,抬手摸了摸被撞疼的部位,眼光轉向車外。
車子停穩,引擎熄滅。昏黃的燈光從旁邊一棟老舊的長條形磚木結構的二層樓裡透出,照亮了不大的院子。石子地麵還算平順,牆角堆放著一些雜物,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木頭和塵土的氣息。
他看看身邊還在熟睡中朱文沁,輕輕推開車門下車,儘量不發出聲響。錢隊長、鄭家明和錢霜也已經從吉普車上下來,正在活動手腳。錢霜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雙排座後排,透過敞開的車門,看到朱文沁蜷縮沉睡的身影,又迅速移開。
“到了,這裡是太平溪最大的旅社——太平旅社。”錢隊長說著,沒有發現朱文沁,他看向江春生聲音壓低了些,“文沁呢?睡著了?”
“嗯,暈車,路上睡著了。”江春生低聲回答,轉身走到雙排座車門外,看著裡麵依舊沉睡的朱文沁,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她睡得那樣沉,那樣安穩,仿佛所有的疲憊和不適都在隨她的睡眠消散。
就在這時,司機劉青鬆關他那側駕駛門時,大概是因為疲憊或是沒在意,手勁大了些,“砰”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清晰。
這聲音如同驚雷,瞬間打破了朱文沁的睡夢。她身體猛地一顫,長長的睫毛急促地顫動了幾下,迷蒙地睜開眼,眼神裡還帶著濃重的睡意和茫然。
“到了嗎?”她聲音含混不清,帶著剛驚醒的沙啞,她掙紮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因為蜷縮太久而有些發僵,睡眼惺忪,長發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臉頰旁。
“嗯,到了。”江春生連忙應道,俯身探進車廂,“慢點起。”他伸出手臂,隔著自己那件墊在她頭下的外套,輕輕地托住她的後頸和肩膀,幫助她慢慢抬起身體。他的動作很輕,帶著近乎笨拙的溫柔,手指再次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溫熱的頸項和柔軟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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