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初露,掖庭宮的宣召令便如薄霜般落在武府門前。
當鎏金印信的黃綾展開時,楊氏指尖驟然發顫,繡著纏枝蓮紋的帕子滑落膝頭:
"華姑,那九重宮闕深似海,吃人不見血的爭鬥......"
她望著女兒素白麵龐上尚未褪去的稚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武照垂眸望著手中的宣召令,腦中回憶起在與張起靈相遇的畫麵突然閃過。
那人青衫染著晨露,眉眼間儘是疏離與溫柔,可此刻手中的黃綾卻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與那段朦朧情愫生生隔開。
"母親放心,女兒自會護好自己。"
她輕輕握住母親冰涼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將眼底翻湧的酸澀儘數咽下。
貞觀十二年深秋,宮牆下的梧桐葉染成赤色,武照踏著滿地碎金入了宮。
含元殿內,龍涎香縈繞在蟠龍柱間,李世民批閱奏章的朱砂筆懸在半空,目光掃過階下跪著的少女。
十五歲的武照褪去了幾分稚氣,黛眉如遠山含黛,秋水般的眸子藏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靜,緋紅襦裙襯得她嬌俏動人,又隱隱透著股倔強。
"過來研墨。"李世民將筆擱在硯台邊,忽然開口"武照?可是應國公之女?"
"正是臣女。"武照垂首行禮,腕間銀鐲輕碰發出清響。
當她抬起頭時,正撞見帝王審視的目光,那目光像淬了霜的劍,卻在觸及她眉眼時忽而轉柔。
"朕賜你媚娘,武媚娘,今晚就來服侍朕吧!。"
李世民忽然輕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螭紋鎮紙。
武照隻覺心跳漏了一拍,福身告退時,廣袖掃過青玉案角,帶起一陣細微的風。
暮色漸濃,武媚娘抱著文書經過含元殿回廊,忽見一抹玄色身影自甬道走來。
那人玄甲上的鎏金獸首在殘陽下泛著冷光,腰間的螭紋玉佩隨著步伐輕晃——竟是張起靈!此刻他身著千牛中郎將的官服,英挺身姿比那日在月老祠更添威嚴。
"靈哥!"武照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雀躍。
張起靈聞聲轉身,墨玉般的瞳孔微微顫動,卻喚出她閨名之外的稱呼:"武小姐。"這疏離的敬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武照眼底的熾熱。
她強壓下心頭酸澀,目光掃過對方肩頭的銀鱗甲片:
"靈哥這身戎裝,真是英姿颯爽。"話落,指尖無意識絞著裙擺,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
張起靈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正要開口,含元殿內忽有宦官高聲傳喚。
他微微頷首,玄甲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聖上傳召,我先進去了。"
望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朱漆大門後,武媚娘攥緊了懷中的文書。秋風卷起她鬢邊碎發,遠處傳來更鼓聲聲,驚起宮牆下一群寒鴉。
她忽然明白,從今往後,那道玄色身影與自己,終將隔著這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宮牆。
含元殿內,盤龍柱上的鎏金在燭火映照下明滅不定。
張起靈踏入殿中,玄色勁裝下擺掃過青磚,單膝跪地沉聲道:"臣張起靈,參見聖上。"
李世民抬手放下手中奏折,眼角細紋裡藏著幾分倦意,卻仍帶著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