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長安,柳絮滿天飄,沾在高陽公主赤紅的裙擺上,倒像是點點血跡。
她策馬疾馳在朱雀大街,玄色披風獵獵作響,驚得路人紛紛避讓。馬蹄踏過青石板,在麒麟侯府朱門前驟然停駐,她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甩給侍衛,踩著繡鞋大步邁進府門。
"麒麟侯!本公主來了!"她的聲音清脆而張揚,帶著與生俱來的驕縱,驚飛了簷下棲息的白鴿。
彼時張起靈正倚在廊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青銅古鈴。
聽見聲響,他抬眸望去,隻見高陽公主踩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而來,發間步搖隨著步伐輕晃,將暮色都攪得淩亂。
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急切與誌在必得。
"公主不知為何而來?"張起靈微微行禮,聲音平淡如古井無波。
他早已聽聞朝堂暗流湧動,卻不想這漩渦竟這麼快就卷到了自己麵前。
高陽公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全然不顧禮數:
"走,去你房中說!"她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昭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踏入內室,檀香混著高陽公主身上濃烈的龍腦香撲麵而來。
張起靈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拱手道:"公主請講。"
高陽公主來回踱步,裙擺掃過青磚發出窸窣聲響。
"本公主謀劃了一件大事!"
她突然停住,眼中燃起熾熱的光,"長孫無忌那老匹夫把持朝政,我九哥不過是個傀儡!咱們扶持吳王李恪登上帝位,屆時大唐必將煥然一新!"
張起靈聞言,瞳孔猛地收縮。他垂眸思索片刻,緩緩搖頭:
"公主殿下,今日這番話,在下從未聽過。還望公主殿下三思而行。此事關乎江山社稷、萬千生靈,恕在下無法相助。"
他的聲音沉穩堅定,如同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高陽公主急得跺腳:"你這榆木腦袋!隻要事成,本公主封你為國公!金銀財寶、美人權勢,要什麼有什麼!"她湊近張起靈,身上的香氣幾乎要將他籠罩,眼中滿是誘惑。
張起靈卻後退一步,朝著房門的方向微微欠身:
"在下承蒙公主厚愛,但恕難從命。"
說罷,他不再多言,轉身徑直走出房間,玄色衣袂在風中揚起,如同一個決絕的背影。
高陽公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精致的妝容都因怒意而扭曲。
"不識抬舉!"
她咬牙切齒地罵道,一腳踢翻了腳邊的繡墩。
然而,她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隻能憤憤地甩袖離去。
待高陽公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張起靈倚在廊柱上,望著天邊如血的殘陽,輕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席卷長安,而自己,注定無法置身事外。
暮春的風裹著柳絮掠過太極宮宮牆,武媚娘寢宮外的海棠開得正盛,卻掩不住廊下彌漫的沉沉霧氣。
武順手持湘妃竹傘,絳紫色裙裾掃過青石板上未乾的雨痕,珍珠步搖在鬢邊輕晃,隨著她踏入寢殿的腳步,驚起簾櫳間棲息的燕雀。
"說是玄鳴閣讓你來的嗎?"
武媚娘半倚在鎏金蟠龍榻上,指尖繞著鮫綃帳上垂下的流蘇。
窗欞外的暮色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落在案頭尚未批閱完的奏折上,與朱砂批注的字跡交織成詭譎的紋路。
武順將傘倚在門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好歹也是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