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了巴中,現在對劉備來說,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條,速度南下,先攻克雒城,再南下蜀郡,以解成都之圍。
第二條,繼續西進,占據整個巴州之地,再去封鎖陰平之道。
法正算計。
若走第一條路,可攻破曹操,解成都之圍。
但曹操亦可速速退軍,保留有生力量退回巴西,安然退往陰平之地。
但若走第二條路,可連接漢中,威脅陰平武都。
按法正話說,他是傾向於第二條方略的:
雖然成都危險,但曹操若想攻下,必然要消耗大量的兵力與時間。
就算真攻下了也無所謂。
此時已經數月,成都糧草所剩無幾。
不得以支撐龐大軍銷,此時可往西斷曹操糧道,曹操若想安撫麾下軍卒,必掠奪民資。
如此一來,曹操在益州搏下的愛民之譽也就不複存在了。
城破劉循必死,成都亦難免被劫。
而劉循一死,成都一劫,益州眾官員亦會對曹操心生怨恨。
此時天時地利人和俱在主公之手,可號召數郡歸附,曹操若不速逃,則有極大可能被我們斃於益州之地。
法正知道劉備有仁善之心,必不忍成都被屠。
所以,他縱然傾向於這一個計策,卻把成都可能被屠,說成成都可能被劫。
然而,劉備亦非鈍暗之輩。
他雖然臨陣智謀遠不及法正,但心細如發,洞察人心,寥寥數語間便知法正心意。
對此,劉備堅定搖搖頭,對法正道:“曹操為保持軍旅戰力,實乃無所不為。孝直此策雖或可困曹賊於蜀地,然於蜀地百姓危害過甚。曹操亦可能恃劫掠而遁出益州,屆時蜀地百姓豈非要遭滅頂之禍?”
法正感慨,主公心善,但易錯失良機。
況且此賭縱輸於主公無甚大害,若贏則可徹底消滅曹操。
劉備明白。
曹操亦非不智之主。
手下亦有高謀之士。
他們也肯定想到了這方麵的危險。
但曹操了解我,他的謀士也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選擇法正的方法。
劉備望著川蜀大地,撫膺長歎:
“孝直啊,我劉備自涿郡舉義以來,願以仁德為圭臬,固非為博虛名也。夫大漢宗廟之重,豈容以黎民膏血為賭?今縱循君之計,或可困曹賊於一時,然蜀地生民罹此茶毒,縱得天府,與暴秦何異?”
法正抬起頭,發現劉備深邃的眼睛無比真誠。
“主公……”
“昔光武中興,非恃權謀詭詐,實乃順天應人,以獲天佑。我寧失益州,不願失天下心。君言‘賭局輸贏’,然於我而言,此非賭局——固守仁政,雖道阻且長,譬如大禹疏浚,初看似迂,終成萬世之利。
待他日政教昌明,邦國富強,得民心在我炎漢,縱曹操據金城湯池,又安能敵我大漢順命之師?”
說到此,劉備的眼神黯淡下來:“況季玉已逝,吾侄尚在成都,我安能不全力相救?”
法正看著劉備,他明白,眼前這位主公雖無蓋世奇謀,卻有磐石之固,其胸中所載,非獨巴蜀疆土,實乃天下蒼生與炎漢正朔。
這才是真正站在雲頂的帝王之誌。
可眼前機會甚好,法正不忍放棄,他知道劉備看中名聲,仍想再勸:
“然主公啊,縱令如此行事,造惡者乃曹孟德,天下人亦斷無得議主公是非之理。”
說白了,曹操占惡名,主公占美名。
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