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同垂死巨獸淌出的最後一滴熔金之血,沉沉地壓在臨江關焦黑的斷壁殘垣之上。方才謝勇那聲“殺”字掀起的赤色狂潮,尚未撞上靖亂軍森嚴的鐵壁,便遭遇了來自“自己人”最致命、最猝不及防的背刺!
衛炎章那一聲石破天驚的“討逆誅賊!殺——!”,如同撕裂夜幕的驚雷,徹底引爆了臨江關這座剛剛沉寂片刻的血肉熔爐!
“啊——!”
“叛徒!”
“後麵!後麵還有敵人!”
驚恐萬狀的慘嚎瞬間取代了衝鋒的呐喊!赤旗軍衝鋒的陣型在後方突如其來的凶猛打擊下,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瓷器,瞬間崩裂、破碎!士兵們驚恐地回頭,看到的不是友軍,而是同袍冰冷的麵孔和閃爍著死亡寒光的刀鋒!巨大的混亂如同瘟疫般在赤潮中瘋狂蔓延!前衝的勢頭被硬生生阻斷,自相踐踏,人仰馬翻!
“衛——炎——章!!!”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極致驚駭、暴怒與難以置信的嘶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垂死哀鳴,猛地從謝勇口中炸響!他肥胖的身軀因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劇烈顫抖,臉上的得意狂喜瞬間凝固、碎裂,化作一片扭曲猙獰的豬肝色!他猛地扭過幾乎要折斷的脖子,充血的眼球死死瞪著身後那個玄甲染血、持劍傲立的身影,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為——什——麼——?!”謝勇的聲音嘶啞破裂,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摳出來的血塊,帶著令人心悸的怨毒,“本帥待你不薄!封你大將!許你富貴!你…你竟敢…竟敢背叛我?!!”
衛炎章緩緩轉過身。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覆蓋著一層寒冰。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燃燒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卻又無比決絕的火焰。他手中的長劍斜指地麵,劍尖猶自滴落著屬於“前同袍”的溫熱鮮血。
“待我不薄?”衛炎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混亂戰場的、冰冷的清晰,如同審判的鐘聲,“謝勇!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嘴臉!你待我,不過視作一把用完即棄的刀!一把替你掃除障礙、替你沾染血腥的屠刀!”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電,直刺謝勇那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靈魂:
“背叛?我衛炎章,從未背叛過謝家軍真正的魂!我背叛的,是你這個勾結外寇、出賣祖宗基業的逆賊!是你這個煽動兄弟相殘、弑兄戮弟的禽獸!是你這個縱兵為禍、視安廣百姓如草芥的暴君!”衛炎章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帶著積鬱已久的憤懣與痛心疾首的控訴,響徹整個混亂的戰場:
“謝帥一世英雄,創下這安廣基業,何等不易!可看看你們三兄弟都乾了些什麼?!爭權奪利,內鬥不休!謝威剛愎昏聵,謝猛貪婪無度!而你,謝勇!”他劍鋒猛地指向謝勇,字字如刀,誅心刺骨,“你是最無恥!最卑劣!最不可饒恕的一個!為了一己私欲,竟敢引狼入室,將哈爾克蠻夷這頭豺狼引入我劉蜀腹地!你這是在掘謝帥的墳!在毀安廣的根!在賣整個劉蜀的國!”
這番血淚控訴,如同無形的風暴,席卷過混亂的戰場。許多正在廝殺、甚至已經投降的謝家軍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衛炎章的話語,戳破了謝勇最後一絲虛偽的光環,將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你…你血口噴人!”謝勇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血口噴人?”衛炎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嘲諷的弧度。他猛地一抬手,對身後喝道:“把那個滿意的腦袋,給這位‘英明神武’的三公子看看!讓他清醒清醒!”
一名親兵應聲上前,手中赫然提著一顆用石灰簡單處理過、卻依舊猙獰可怖的頭顱!那高聳的顴骨,深陷的眼窩,標誌性的濃密棕褐色卷發,以及那道從眉骨斜貫至臉頰的、如同蜈蚣般的暗紅疤痕——正是哈爾克王國特使、謝勇倚為臂膀的克米亞布爾!
“啊——!”謝勇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肥胖的身軀猛地一顫,踉蹌著後退一步,臉上瞬間褪儘血色,隻剩下死灰般的驚恐!他死死盯著那顆熟悉又陌生的頭顱,那雙曾經充滿狡黠和力量的灰色鷹眼,此刻隻剩下空洞的死寂。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克米亞布爾死了?被衛炎章殺了?那哈爾克的援軍…那八萬鐵騎…謝勇最後的倚仗和幻想,在這顆血淋淋的頭顱麵前,轟然崩塌!
“好!好!好!”謝勇猛地爆發出連聲淒厲的慘笑,那笑聲中充滿了絕望的瘋狂和極致的怨毒!他雙眼赤紅如血,眼球因極度的憤怒而幾乎凸出眼眶!所有的理智、算計、恐懼,在這一刻都被滔天的恨意所吞噬!
“衛炎章!武陽!我要你們死——!!!”他如同瘋魔般嘶吼著,肥胖的身軀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從旁邊親兵屍體旁抓起一柄沉重的鬼頭大刀!那刀身寬厚,刃口布滿崩裂的缺口,沾染著暗紅的血垢。他雙手掄起大刀,不管不顧,如同失控的蠻牛,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氣勢,朝著衛炎章猛撲過去!刀鋒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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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冥頑不靈!”衛炎章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身形卻穩如磐石。他並未退避,手中長劍一抖,挽出一個淩厲的劍花,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迎向那勢大力沉卻破綻百出的劈砍!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星四濺!
謝勇那肥胖身軀帶來的巨大衝力,被衛炎章巧妙的一引一卸,儘數化解。沉重的鬼頭大刀被長劍帶偏,狠狠砸在旁邊的焦黑城磚上,碎石飛濺!巨大的反震力讓謝勇虎口崩裂,手臂酸麻,肥胖的身軀更是失去平衡,向前踉蹌撲倒!
衛炎章豈會放過如此良機?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劍柄閃電般倒轉,狠狠砸在謝勇的後頸!
“呃!”謝勇悶哼一聲,眼前一黑,龐大的身軀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栽倒,沉重的鬼頭大刀脫手飛出,砸起一片煙塵。他肥胖的臉頰重重磕在冰冷、沾滿血汙的地麵上,劇痛和眩暈瞬間將他吞噬。
主帥被擒!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就陷入前後夾擊、混亂不堪的赤旗軍,徹底失去了最後的抵抗意誌。絕望的哭嚎、兵器墜地的哐當聲、跪地求饒的哀告聲瞬間取代了廝殺!如同退潮般迅速席卷整個戰場。負隅頑抗者被迅速斬殺、製服,更多的士兵則丟下武器,雙手抱頭,瑟瑟發抖地跪倒在地。
不到一個時辰!謝勇最後的主力,連同他本人,便在這內外交攻的致命一擊下,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混亂漸息,硝煙未散。
衛炎章看著腳下如同死狗般癱軟昏迷的謝勇,眼神複雜。憤怒、鄙夷、痛心…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彎腰,親手用浸過牛筋的繩索,將謝勇肥胖的身軀如同捆豬玀般緊緊縛住,繩索深深勒進皮肉。
“帶下去!押送給武陽將軍!”衛炎章沉聲下令,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終究無法親手結果謝必安最後一點血脈,哪怕這血脈早已腐朽肮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