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報如雪片,帶著硝煙與血腥,接連砸入寧安城外的靖亂軍帥帳。
“報——!”斥候甲胄染血,聲音嘶啞,“東雷郡八百裡加急!氐羌族長兀骨都,親率十萬控弦之士,突襲東雷!謝飛丞相急報:安雅攻勢已止,全軍回援!”
帳內空氣驟然一凝。代表謝飛東路軍的那麵小旗,在沙盤安雅郡的位置,頹然倒下。
未及喘息,又一騎如風卷至,馬蹄聲帶著不祥的韻律:
“報——!嚴林將軍急報!陽州城下突遭哈爾克鐵騎猛攻!查爾斯親率八萬精騎,攻勢如潮!我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嚴將軍推斷,查爾斯……恐已受陳賊收買!”
沙盤東南角,象征哈爾克鐵騎的猙獰狼頭旗,被狠狠插在陽州城前,與嚴林所部的藍色旗幟死死絞殺在一起。
壞消息接踵而至。
“報——!梓州叛軍周子衡部,趁我軍主力被牽製,再次出兵襲擾!衛鐘將軍壓力倍增!”
寧安郡堅城未破。
西南強敵哈爾克驟臨。
後方叛賊周子衡作亂。
盟友謝飛後院起火,自顧不暇。
三麵受敵!無形的重壓瞬間籠罩帥帳。將領們交換著眼神,呼吸變得粗重。一股名為“絕望”的暗流,開始在營壘間悄然滋生。巡邏士兵的腳步似乎沉重了些,火把的光芒在夜風中搖曳不定,連戰馬的嘶鳴都透著一絲不安。
武陽佇立沙盤前,背影如鐵鑄。他緊握的拳頭上,青筋虯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案幾邊緣,被他無意識中按出幾道細微裂痕。唯有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沙盤上古涪郡梓州的方向,燃燒著冰冷刺骨的殺意——周子衡!
諸葛長明無聲地靠近,羽扇停在胸前。他洞悉的目光掠過武陽緊繃的脊背,掃過帳內壓抑的氣氛。
“主公,”他的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外敵環伺,其勢洶洶。然,堡壘最易自內攻破。”
武陽猛地側首,赤紅的眼對上諸葛長明深邃的眸子。
“攘外必先安內!”諸葛長明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周子衡,乃心腹大患,亦是我軍士氣之毒瘤!此獠不除,軍心難定!後方不穩,何以禦強敵?”
他羽扇虛點沙盤上古涪郡:“主公當親往!以雷霆之勢,剿滅此叛!一則,斬斷陳賊插向我後心之毒匕!二則,以叛賊之血,祭枉死忠魂,重振三軍士氣!三則,昭告天下,叛我者,縱有陳賊撐腰,亦必死無葬身之地!”
諸葛長明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武陽心頭,也敲在帳內諸將耳中:“寧安陳賊,已成困獸,暫取守勢,可保無虞。待後方肅清,軍心重聚,再圖破城,方為萬全!”
武陽眼中翻騰的怒火與焦躁,在諸葛長明冷靜的分析下,如同被冰水澆淋,漸漸沉澱、凝聚。他深吸一口氣,那沉重的氣息仿佛吸儘了帳內所有的不安。
“先生高見!”武陽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眾將:
“傳令!”
“寧安前線,全軍轉入守勢!深溝高壘,加固營寨!嚴防陳賊反撲!無我將令,不得出戰!”
“陽德郡捷報,乃唯一利好!趙玄清、李仲庸、孫景曜三將,穩固陽德,謹防西線異動!”
“嚴林所部,依托陽州城防,務必頂住哈爾克鐵騎!不求速勝,但求穩守!拖住查爾斯!”
命令簡潔有力,瞬間驅散了帳內迷茫。將領們精神一振,轟然應諾:“末將領命!”
武陽的目光最後落在沙盤上古涪郡的位置,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
“至於周子衡……”他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本將軍,親自去取他狗命!”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走向帳外。
“備馬!親衛營隨行!星夜兼程,目標——古涪郡!”
夜色如墨,寒星寥落。
三百精騎如同融入暗影的幽靈,蹄裹厚布,銜枚疾走。武陽一馬當先,卸去了標誌性的銀甲,隻著一身深色勁裝,唯有手中緊握的銀鱗槍,在微弱的星光下偶爾閃過一道攝人心魄的寒芒。勁風撲麵,刮得臉頰生疼,卻吹不散他眼中凝結的殺意。身後,三百親衛沉默如鐵,隻有馬蹄踏過凍土的沉悶聲響,在寂靜的原野上回蕩。
五日後,古涪郡,武安城外。
靖亂軍大營彌漫著疲憊與緊繃的氣息。轅門處,衛鐘早已率親信肅立等候。這位素來沉穩的將領,此刻臉上也難掩風霜與焦慮。見到風塵仆仆、卻眼神銳利如刀的武陽飛馳而至,衛鐘疾步上前,單膝重重跪地:
“末將衛鐘,恭迎主公!末將無能,未能速平叛賊,致使主公親涉險地!”
武陽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落,一把扶起衛鐘:“周賊狡詐,又得陳賊暗中輸血,非你之過!速報軍情!”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沙盤上,代表叛軍的猩紅旗幟密密麻麻插在梓州城內外,一支較小的叛軍旗幟則釘在武安城外三十裡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