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劉煜的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威嚴與不容置疑的平靜,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
“命丞相謝飛,率文武百官,即刻出城十裡,以……最高規格,旌旗儀仗,禁軍護衛,迎接柱國上將軍武陽……歸朝!不得有誤!”
雒城外十裡,長亭古道。
旌旗蔽空,獵獵作響。
華蓋如雲,儀仗森嚴。
以丞相謝飛為首,黑壓壓一片身著各色朝服的文武官員,如同泥塑木雕般肅立於官道兩側。
陽光照在禁軍鋥亮的盔甲和如林的刀槍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將這盛大的迎接場麵,烘托得既極儘尊榮,又彌漫著無形的肅殺與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旌旗在風中撕扯的獵獵聲。
官員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謝飛站在百官最前方,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近乎完美的程式化笑容,仿佛發自內心的喜悅。
然而,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卻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著官道儘頭揚起的細微煙塵,眼底深處翻湧著驚疑、忌憚,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慌亂。
來了!
煙塵漸近,兩騎輪廓清晰起來。
當先一人,玄衣如墨,身形挺拔如曆經風霜的孤鬆,正是武陽!他身後半步,跟著一個略顯單薄、但眼神銳利如幼狼的少年——蘇落。
沒有想象中的千軍萬馬,沒有前呼後擁的威勢。
隻有師徒二人,兩匹沾染風塵的尋常戰馬。
然而,當武陽的身影清晰地、一步一步踏入這盛大儀仗的視野中心時,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壓力,如同實質般瞬間籠罩了全場!
那是一種久經沙場、從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凜冽煞氣,一種曆經生死劫難、看透世情百態的沉靜與淵渟嶽峙的威嚴。
他手中那柄斜掛馬鞍的銀鱗槍,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內斂而致命的幽冷寒光,無聲地、卻無比清晰地宣告著——柱國上將軍,武陽,歸來了!
謝飛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堆砌起更盛、更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聲音洪亮得近乎誇張:
“武將軍!柱國大人!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他深深一揖,姿態放得極低,
“將軍洪福齊天,竟能從那龍潭虎穴、必死之局中安然歸來!實乃我劉蜀之萬幸,社稷之洪福!下官奉王命,率文武百官,在此恭迎將軍凱旋歸朝!”
謝飛直起身,笑容滿麵地伸手虛引。
兩側文武百官如夢初醒,齊刷刷躬身行禮,聲音參差不齊,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恭迎柱國將軍歸朝!”
武陽勒住馬韁。
戰馬噴著白氣,停下腳步。
他目光平靜地、緩緩地掃過眼前這盛大而虛假的場麵——掠過謝飛那張堆滿熱情笑容卻眼神冰寒的臉,掠過兩側官員或敬畏、或驚疑、或幸災樂禍、或閃躲不安的眼神,最後,落在那如林般矗立、刀槍閃爍著寒光的禁軍陣列之上。那
森嚴的陣列,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無聲的威懾與囚籠。
“有勞丞相,有勞諸位大人。”武陽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的喜悅、憤怒或疲憊。
“武陽僥幸未死,特來向大王複命。”言簡意賅,不卑不亢。
“將軍一路鞍馬勞頓,辛苦了!”謝飛笑容不變,側身讓開道路,姿態恭敬,“大王聖心喜悅,已在宮中備下盛宴,為將軍接風洗塵,慶賀將軍脫險歸國!請將軍隨下官入城!”
武陽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他輕夾馬腹,戰馬邁開沉穩的步伐
。銀鱗槍隨著馬匹的起伏,在鞍側微微晃動,槍尖寒芒流轉。蘇落緊抿著唇,策馬緊隨其後。
少年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無數道目光的注視,如同芒刺在背。
那目光裡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惡意、冰冷的算計,以及來自禁軍陣列那毫不掩飾的、帶著鐵鏽味的壓迫感。
師徒二人,就在這旌旗蔽日、華蓋如雲、刀槍林立、百官“恭迎”的盛大儀仗環繞下,如同投入巨大漩渦中心的兩葉孤舟,緩緩駛近了雒城那巍峨高聳、如同洪荒巨獸張開森然巨口的城門。
沉重的城門在他們麵前緩緩開啟,又在他們身後,帶著令人心悸的沉悶聲響,緩緩合攏。
最後一線天光被隔絕在外,雒城深重的陰影瞬間將他們吞沒。
王都的宮闕樓台在望,那裡等待他們的,絕非美酒佳肴,而是更加莫測、更加凶險的風暴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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