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沫,抽打在靖亂軍營盤的旌旗和帳篷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響。
連續受挫的陰雲尚未散去,又一重寒意悄然降臨——並非來自天氣,而是來自聯軍高層那不容置疑的威壓。
翌日,一隊盔甲鮮明、神情倨傲的騎士,簇擁著一名身著楚烈宮廷使者服飾、麵白無須的中年官員,徑直闖入了靖亂軍中軍大營轅門。
守衛的士兵試圖阻攔盤問,卻被為首騎士一馬鞭抽開,態度囂張至極。
“聯軍大元帥特使到——!靖亂軍元帥武陽,速來接令!”
尖細的嗓音刻意拔高,帶著一股令人不適的優越感,穿透風雪,傳遍大營。
武陽聞報,眉頭微蹙,但還是整了整衣甲,帶著趙甲、諸葛長明等主要將領迎出帳外。
那特使端坐馬上,甚至沒有下馬的意思,隻是用一雙細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掃視著武陽及其麾下將領,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武元帥,”
特使拖長了腔調,慢悠悠地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書,卻並不立刻宣讀,反而拿在手中把玩著,
“本使奉大元帥之令,前來巡查舒城戰事進展。不知…武元帥這大半個月來,戰果如何啊?那舒城,可曾插上我聯軍的旗幟了?”
他的語氣充滿了挑釁和毫不掩飾的輕視。
帳前諸將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武陽麵不改色,抱拳沉聲道。
“有勞特使。我軍已攻克顯五鎮,斬敵將景和彥,目前正與藍延煜主力於舒城對峙。舒城守備森嚴,藍延煜用兵老辣,我軍雖數次猛攻,暫未竟全功,然將士用命,士氣…”
“哼!”
特使冷哼一聲,粗暴地打斷了武陽的話,臉上那點虛偽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傲慢和不滿,
“顯五鎮?區區一個外圍據點,也配叫戰果?武元帥!大元帥給你一月之期,不是讓你在這裡和藍延煜‘對峙’的!是要你攻克舒城!打開通往裕安的門戶!”
他猛地將手中帛書抖開,聲音變得尖厲。
“如今期限將至,你卻連舒城牆磚都沒摸熱乎!僅僅拿下一個無關痛癢的顯五鎮,損兵折將,毫無建樹!你讓本使回去,如何向大元帥交代?如何向二公子、三公子交代?!”
武陽心中暗道,其身份背景,不言自明——這分明是熊炎派來故意刁難、施壓的人!
帳前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風雪似乎都變得更加凜冽。
趙甲、段梟等將領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閹人特使,分明是在故意羞辱!
仗著背後的主子,全然不將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放在眼裡!
武陽眼神一寒,但依舊強行壓下怒火,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特使息怒。舒城之艱,遠超預估。然武陽既受王命與大元帥軍令,自當竭儘全力!一月之期未至,武陽在此立誓,到期之前,必克舒城!若不能攻克,武陽自當親赴大元帥帳前,領受軍法!絕不推諉!”
“哦?立誓?”
特使臉上露出一抹誇張的、令人厭惡的笑容,陰陽怪氣地道,
“武元帥的誓言,自然是值錢的。但願…到時候,武元帥還能如此硬氣才好。畢竟,軍法無情,可不是兒戲啊!哼!”
他冷哼一聲,將手中帛書隨意扔給旁邊的親衛,仿佛那軍令是什麼肮臟的東西。
“本使話已帶到,你好自為之!”
特使說完,不屑地掃了一眼滿麵怒容的靖亂軍諸將,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在一眾騎士的簇擁下,囂張地揚長而去,馬蹄濺起混著雪水的泥漿。
“狗仗人勢的東西!”
待特使走遠,趙甲再也忍不住,猛地拔出半截佩劍,眼中殺意沸騰,
“元帥!為何不讓末將砍了這閹貨!?”
“閉嘴!”
武陽厲聲喝止,眼神冰冷地掃過趙甲,
“殺他容易,然後呢?與熊炎徹底撕破臉?讓大元帥難做?讓靖亂軍的未來沒有?給我忍住!”
趙甲胸膛劇烈起伏,最終狠狠地將劍插回鞘中,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彆過頭去,呼出的白氣如同憤怒的公牛。
其他將領也是憤懣難平,帳前一片壓抑的沉默。
就在這時,趙玄清快步走來,臉色凝重,甚至帶著一絲蒼白,他湊近武陽,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又一記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大帥…剛清點完糧草。軍中存糧…僅夠三日之用了。而三日後…正是一月期限截止之日!”
糧儘!期限至!
這兩個消息疊加在一起,如同冰冷的絞索,瞬間勒緊了所有人的喉嚨!
就連最為暴躁的段梟,此刻也啞火了,臉上露出了茫然和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