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宮門在身後緩緩閉合,沉悶的聲響仿佛為一場喧囂的盛宴落下了最後的帷幕。
龍皇城巨大的廣場上,此刻一片忙亂的景象。
諸侯們的車隊正在做最後的集結,馬匹嘶鳴,車輪滾滾,衛兵們小跑著整隊,與來時那種隱含肅殺之氣的整齊劃一不同,此刻的離去,更帶著一種急於消化戰利品的匆忙和彼此提防的緊張。
空氣並未因盟約的簽署而變得輕鬆,反而像是暴雨前的悶熱,滯重得讓人喘不過氣,而現在明明又是冬季。
昨日還在同一張桌上爭吵的“盟友”,此刻已是潛在的敵人。
利益的劃分剛剛落筆,邊境的摩擦和舊怨便立刻浮出水麵。
魏陽王身披玄色大氅,金色的雄獅紋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卻透著寒意。
他並未立刻登上那輛如同移動堡壘般的華麗馬車,而是猛地轉身,目光如冷電般射向不遠處正在督促部下加快速度的楚烈王。
“楚烈王!”
魏陽王的聲音洪亮,穿透了廣場的嘈雜,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和挑釁,
“莫要以為簽了盟約,便可高枕無憂!舊賬新賬,咱們還得慢慢算!你楚烈的軍隊,何時從陸安郡給我滾出去?十日!我隻給你十日時間!若十日之後,陸安郡裡還飄著你楚烈的王旗,就休怪我魏陽的鐵騎,踏平陸安,直搗你楚烈腹地!”
楚烈王聞聲轉過身,他身材魁梧,滿麵虯髯,聞言非但不懼,反而發出一陣粗豪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不屑。
“哈哈哈!魏陽王,好大的威風!陸安郡本王吃定了,你魏陽國不是向來強調是誰的拳頭硬就歸誰!盟約?盟約可管不到老子已經吃進嘴裡的肉!你想要?儘管放馬過來!我楚烈的兒郎們正好閒得發慌,刀口都渴了!隨時恭候你的鐵騎,看看是你的馬蹄硬,還是我楚烈的刀鋒利!”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狠狠碰撞,仿佛有無形的刀劍交擊之聲。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兩國衛隊成員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按上了兵刃,肌肉緊繃,氣氛一觸即發。
“好!痛快!”
魏陽王臉上不見怒色,隻有冰冷的殺意,
“那咱們就戰場上見真章!但願你的楚烈軍,能像你的嘴一樣硬氣!”
魏陽王不再多言,重重一甩披風,轉身登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隔絕了他冰冷的麵容。
魏陽國的車隊隨即啟動,如同一條黑色的巨蟒,帶著隆隆聲響和彌漫的塵土,快速駛離廣場。
楚烈王盯著魏陽王車隊遠去的煙塵,臉上的張狂稍稍收斂,冷哼一聲,低聲咒罵了一句。
這時,他的目光瞥見一旁,身材略顯矮小的劉蜀王劉煜,正帶著幾名侍從,低著頭,想趁著無人注意,悄無聲息地溜向自己的車隊,那模樣像是生怕被任何一點麻煩沾染上。
“劉蜀王!”
楚烈王忽然提高了嗓門,聲音帶著一種戲謔和毫不留情的意味。
劉煜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極其緩慢地轉過身,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極其勉強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額角似乎有細汗滲出。
“楚……楚烈王,您……您還有何吩咐?”
楚烈王大踏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劉煜,目光中的失望和鄙夷幾乎不加掩飾。
“吩咐?不敢當。本王隻是好奇,方才在殿內,魏陽王威脅你劉蜀區區西南小國也敢覬覦他魏陽利益之時,你為何那般怯懦?武陽將軍與我楚烈聯合討伐魏陽,終究是為你劉蜀開疆拓土,大漲了聲威!”
“你身為一國之主,非但不據理力爭,反而忙不迭地將所有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說什麼完全是武陽私自行動,不代表劉蜀意思?嗬,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見識了何為‘明哲保身’!”
劉煜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旋即又變得慘白如紙,他眼神慌亂地四下躲閃,不敢與楚烈王那銳利的目光對視,嘴唇哆嗦著,聲音細若蚊蚋,充滿了惶恐。
“楚烈王……您……您真是誤會了……實在是……實在是魏陽勢大,兵強馬壯,我劉蜀國小力微,偏安一隅,實在是……不敢與之爭鋒啊……至於武陽他……他擅自用兵,桀驁不馴,本王……本王回去之後,定要重重責罰,以正國法!”
“責罰?”
楚烈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語氣裡的惋惜幾乎要滿溢出來,
“武陽是一員難得的虎將,忠勇可嘉,有膽有識!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他沒有一個配得上他的、有膽魄的主子!”
楚烈王不再看劉煜那青紅交錯、精彩紛呈的臉色,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轉身對自己的部下猛地一揮手,聲如洪鐘,
“我們走!看著某些人的嘴臉,真他娘的晦氣!”
楚烈國的車隊也很快啟動,甲胄鏗鏘,旗幟招展,帶著一股彪悍的氣息離開了廣場。
原地,隻留下劉蜀王劉煜眼忽然變得陰沉,而他的侍從則是幾個噤若寒蟬、頭都快埋到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