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嵩臉上青紅交錯,顯然也沒料到熊炎會如此直接地發難,他狠狠瞪了熊炎一眼,然後對武陽拱了拱手,語氣帶著歉意和為難。
“武帥,炎兒無知,衝撞了。隻是……這兵力調配,確需考慮軍心士氣……你看……”
諸葛長明輕搖羽扇,麵對這近乎指責的質疑,神色依舊淡然,隻是語氣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二公子,紀元嵩元帥,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如此部署,乃是基於當前敵我實力對比、地形利弊、以及後續戰略展開所作出的最佳選擇,絕無半點私心。若貴軍對此心存疑慮,我等自然可以再行商議,隻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熊炎,
“戰機稍縱即逝,猶豫徘徊,恐生變故。”
最終,在一番並不愉快的爭論和勉強的妥協中,初步的作戰計劃算是定了下來。
大體仍按照諸葛長明的提議,但在細節上做了一些調整,給予楚烈軍更多的“自主權”和一部分嶽西方向的協防任務。
然而,帳內之前那因為共同危機而勉強維持的同仇敵愾氛圍,已然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形的、冰冷的隔閡與猜忌,如同裂縫,在聯盟的基石上悄然蔓延。
會議草草結束,眾人各自離去。
熊炎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靖亂軍眾人,率先拂袖而出,背影充滿了戾氣。
紀元嵩和熊亮對武陽和諸葛長明拱了拱手,臉色複雜,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轉身離開,那背影竟顯得有些佝僂。
封知安默默起身,對著武陽微微頷首,也緩步離去。
帳內,很快隻剩下靖亂軍核心幾人。
趙玄清臉上帶著濃濃的憂色,上前一步,低聲道。
“元帥,軍師,楚烈軍如此態度,猜忌之心甚重,這聯盟……恐怕……”
武陽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走到帳門前,掀開一角,望著外麵已經完全沉下的夜幕,以及遠處楚烈軍營地那星星點點、卻仿佛帶著疏離感的燈火。
寒冷的夜風灌入,吹動了他的鬢發,但他的身形依舊穩如磐石。
良久,他才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聯盟,必須維持下去。至少,在擊退東方霸之前,必須維持!否則,你我皆亡於魏陽鐵蹄之下,再無翻身之日。”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諸葛長明。
“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先生,後續所有具體的行動計劃,尤其是涉及兩軍配合的部分,必須留有後手!絕不可將我軍之安危,完全寄托於楚烈軍的‘信義’之上!”
諸葛長明鄭重地點了點頭,羽扇輕貼在掌心。
“主公放心,長明明白。暗哨、預警、應急方案,皆會秘密布置。”他走到地圖前,看著上麵那犬牙交錯、代表著不同勢力的標記,輕聲歎息,那歎息聲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預感,“隻怕……這裂痕一生,便如同瓷器上的裂紋,再也難以彌合了。未來的路,恐怕步步驚心。”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軍高層戰略會議,就在這表麵達成一致,實則暗流洶湧、信任已然出現巨大裂痕的局麵中,不歡而散。
帳外,夜色如墨,寒風呼嘯,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不僅是與魏陽軍的血戰,更有來自“盟友”方向的、無形的刀光劍影。巨大的危機,如同這深沉的夜色,徹底籠罩了下來。
金寨陷落、熊昊殉國的消息,如同一場驟然降下的暴風雪,瞬間冰封了整個聯軍大營。
原本就脆弱的信任紐帶,在這殘酷現實的衝擊下,發出了令人不安的呻吟。
楚烈軍上下,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懼籠罩,士氣低落到了穀底,軍營中彌漫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沉寂。
即便是相對沉穩的靖亂軍,也感受到了那股來自北方的、名為東方霸的恐怖壓力,如同實質般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短暫的、充滿猜忌與爭執的軍議之後,聯軍最終勉強采納了諸葛長明“依托三城,縱深防禦,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這戰略能否成功,首先需要頂住魏陽軍那預料之中的、石破天驚的第一波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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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西,這座位於太湖防線最前沿的城池,注定將成為第一個承受東方霸怒火的犧牲品。
它並非堅不可摧的雄關,其城牆不算特彆高大,護城河也並非天塹,但它卡在通往太湖腹地的關鍵通道上,身後是一馬平川,一旦失守,魏陽鐵騎便可長驅直入,直搗聯軍軟肋。
不過數日,地平線上便揚起了遮天蔽日的煙塵。
那煙塵並非緩慢彌漫,而是以一種霸道而迅疾的速度向前推進,仿佛一頭掙脫了束縛的洪荒巨獸,正邁著沉重的步伐,踐踏著大地而來。
沉悶如雷的戰鼓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獨特的、令人心膽俱裂的韻律,敲打在每一個聯軍士卒的心上。
魏陽軍的前鋒,終於抵達了嶽西城外的開闊平原。
沒有試探,沒有勸降,甚至沒有常規的陣前叫罵。
魏陽軍的陣列在距離聯軍防線數裡之外停下,迅速展開,動作整齊劃一,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默與高效。
黑色的旗幟如同死亡的森林,刀槍的反光彙聚成一片冰冷的金屬海洋。
僅僅是站在那裡,那股凝練到極致的殺氣,就足以讓許多聯軍新兵麵色發白,雙腿發軟。
就在這壓抑的寂靜中,魏陽軍陣型如同潮水般向兩側分開,一員大將,單騎而出,緩緩策馬來到兩軍陣前,那片即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中央。
他並未穿戴多麼華麗耀眼的盔甲,隻是一身看似古樸、甚至有些陳舊的玄色鐵鎧,但當他出現的那一刻,仿佛整個戰場的光線都聚焦於他一人之身。
他身形算不得特彆魁梧雄壯,卻給人一種山嶽般不可撼動、淵渟嶽峙之感。
麵容古樸,看不出具體年紀,唯有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四射,仿佛蘊藏著無儘的力量與屍山血海的殺伐之氣。
他甚至沒有刻意散發氣勢,但那無形的、如同洪荒猛獸般的壓迫感,已經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讓聯軍前排的戰馬都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驚恐的嘶鳴。
他,便是東方霸!
東方霸勒住戰馬,那匹神駿異常的烏騅馬仿佛與他心意相通,穩穩停住,紋絲不動。
他甚至沒有看對麵嚴陣以待的聯軍陣列,隻是微微抬起手中的那杆渾鐵镔鐵槍,槍身黝黑,毫無光澤,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並不如何洪亮炸裂,卻如同悶雷滾過大地,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俯視蒼生、睥睨天下的冷漠:
“武陽,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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