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我和劉三刀踩著露水往山下走。
他的道袍破得像漁網,每走一步都要扶著腰。
我踢開腳邊的碎石,想起祠堂裡那些骷髏手腕上的金鏈子。
“劉哥,你說陳大山……真的是為了複活他娘子?”
劉三刀的腳步頓了頓,彎腰從路邊扯了根艾草叼在嘴裡:“執念這東西,能把活人變成鬼。”
他吐出草莖,指腹摩挲著袖口的月牙形傷疤:“二十年前,我師父也以為用鎮陰樁能永絕後患,結果……”
他沒再說下去,隻是加快了腳步。
……
長途客車在暮色中駛入城市。
“刀哥,你要進來坐會兒嗎?”
劉三刀看起來有些疲憊,黑眼圈很重。
他這個不是累的,而是心思太重了。
之前在車上的時候,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發呆。
我一連叫了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
“咋了?”
我說你要進來坐會兒嗎?
“不了。”
劉三刀說完沒等我開口,神色落寞的往前走。
我大聲的叫了他幾聲,他都沒有任何回應。
我猜測,他估計是想到了他師傅的事。
現在回頭想想,他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跟我說。
而是在我們經曆的時候,偶然間聽到一些。
包括上次他來救我跟這一次都跟他身上發生的事有關。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關上門。
……
這幾天一直都風平浪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包括來買東西的那些臟東西都很少。
以前雖然也不多,但一天也有個五六個,少的也有兩三個。
不過這四天裡加起來都不到三個。
每天我就趴在櫃台後打打遊戲,看看小說。
無聊的時候就會想起以前所經曆的事和人。
就在我恍惚的以為我的生活即將恢複平靜時,一個青銅爐闖入了我的生活。
這個青銅爐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一個中年漢子帶來的。
這天和往常一樣,我正無聊的趴在櫃台後打遊戲。
銅鈴突然毫無征兆地狂響。
抬頭時,隻見一個渾身沾滿泥漿的漢子貼在門邊。
深灰色布衫上還掛著幾片枯黃的狗尾巴草。
他懷裡死死抱著個褪色的藍布包袱,指節泛白得像要嵌進布料裡。
那雙渾濁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街道兩頭,連眼皮都不敢多眨,活像隻誤入陷阱的驚弓之鳥。
當他發現我盯著他時,整個人猛地往後縮,後腦勺“咚”地撞在斑駁的門框上。
“您是……”
我剛開口,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包袱差點甩到地上。
他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下,才擠出沙啞的聲音:“這兒……收東西不?”
這話問得我一愣。
往常來店裡的,要麼是神情悲戚來買往生紙的活人,要麼是周身縈繞陰氣的“特殊客人”。
可從沒見過這樣渾身透著古怪的。
我直起身子,注意到他褲腳沾著新鮮的紅黏土。
這人看起來像是剛從地裡出來。
“收。”
我擦了擦手,把手機放下。
說:“老物件、開過光的法器、帶陰氣的……”
話沒說完,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身上濃重的腐葉味撲麵而來。
“能先請我吃頓飯不?”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抬頭打量他。
這人眼下掛著青黑的陰影,嘴唇乾裂得滲著血絲。
凹陷的臉頰能清晰看見顴骨的輪廓,確實像餓了好幾天的模樣。
但他懷裡的包袱卻始終抱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