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明白了。
他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一個皇帝。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妄圖將整個舊世界都打碎重建的毀滅者。
他不是在治理國家,他是在發動一場戰爭。
一場針對所有舊勢力的,你死我活的戰爭。
而他李林甫,以及殿中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已經被這個瘋子,綁上了他的戰車。
前麵,是萬丈深淵。
後麵,是屠刀加頸。
無路可逃。
李璘看著殿下那一張張慘無人色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恐懼,是最好的韁繩。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風塵仆仆的傳令兵,手持著一麵紅色的小旗,衝入殿中,單膝跪地。
“啟稟陛下!八百裡加急!”
“範陽節度使,安祿山,遣使來朝!”
“呈上來。”
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
就在這時,那個瘋癲的老人,李隆基,突然發出了一陣神經質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著龍椅的方向,又指著地上那顆人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殺得好!殺得好啊!”
“逆賊!瘋子!你把他們都殺光了,我看誰還幫你!”
“你的死期到了!祿山的大軍,馬上就到長安了!他會把你千刀萬剮!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整個人陷入一種癲狂的亢奮之中。
在他看來,李璘自掘墳墓,徹底斷絕了與士大夫階層合作的可能,這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李璘的目光,終於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裡,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一種冰冷的憐憫。
他沒有理會李隆基的叫囂,而是轉身,對身後的侍衛統領陳玄禮說道:“傳朕旨意。”
“太上皇,年老體衰,神智不清,言行無狀,有失國體。”
“著,遷其居於興慶宮南苑,無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另,命太醫日夜看護,務必……保其長命百歲。”
最後四個字,李璘說得極慢,極重。
所有人都聽懂了。
這不是看護,這是囚禁。
讓他活著,讓他親眼看著自己曾經的帝國,如何在自己最痛恨的兒子手中,變得麵目全非。
讓他親眼看著,他寄予厚望的安祿山,是如何背叛他,向新皇搖尾乞憐。
這比殺了他,還要殘忍一萬倍。
“不!我不去!”
李隆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他驚恐地尖叫起來,“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天子!我是太上皇!”
“祿山!安祿山!救我!救我啊——!”
陳玄禮的手臂如同鐵鉗,死死箍住了掙紮的李隆基。
這位忠心耿耿的禁軍統領,此刻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李隆基的嘶吼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尖利而絕望。
“祿山!我的祿山兒!他會來救朕的!他一定會來的!”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癲狂的篤信。
他堅信,那個他一手提拔、視如己出的胡人義子,是他最後的希望,是他翻盤的唯一底牌。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一個個低垂著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