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看都未看那些廢物一眼,繼續封賞。
王翦、衛青、李靖、陳慶之……
每一位都是青史留名的不世將星,每一個封賞都石破天驚,毫不吝嗇。
整個太極殿,死寂一片。
隻剩下李璘冰冷的聲音和內侍官越來越尖利的唱喏聲。
百官們早已麻木,他們如同木偶站著,腦中一片空白。
他們知道,從今天起,大唐的天,徹底變了。
這個朝堂,再也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地方,而是一個由怪物和瘋子主宰的修羅場。
在殿宇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被兩個小黃門“攙扶”著,幾乎縮成一團的李隆基,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曾經是這片土地上至高無上的君王,也曾閱人無數。
他見過最勇猛的將軍,最狡猾的權臣。
可眼前的這十個人……
他們不是人!
李隆基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他們。
他看到了白起身上那凝成實質的血色霧氣,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情感,隻有死亡的倒影。
他看到了霍去病那身肆無忌憚的少年銳氣,隨時都會拔刀,將整個世界都燒成灰燼。
他看到了項羽那重瞳中睥睨天下的傲慢,連高高在上的李璘,都不足以讓他真正臣服,他隻是在等待一個更廣闊的戰場。
還有那個韓信,看似謙卑,但李隆基能感覺到,那副身軀裡藏著一座巨大的棋盤,天下眾生,皆是他的棋子。
更彆提那個冉閔,他根本就是一頭人形凶獸!
李隆基想起了自己麾下的那些將領。
哥舒翰?
高仙芝?
甚至是他曾經引以為傲,視為心腹的安祿山?
把他們放在這十尊殺神麵前,算個什麼東西?
怕是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人家一個眼神,就能讓哥舒翰那種所謂的名將肝膽俱裂!
他忽然想笑。
一種悲涼到極點的,自嘲的笑意湧上心頭。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孫子輩的李璘用陰謀詭計篡了位,心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他恨李璘的不孝,恨楊國忠的愚蠢,恨滿朝文武的無能。
可現在,他忽然不恨了。
那滔天的恨意,在見識到這十尊神魔之後,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得無影無蹤。
輸了……
是的,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一敗塗地。
可現在看來,輸給這樣的陣仗,冤嗎?
不冤!
他媽的一點都不冤!
換做是他李隆基,坐在那張龍椅上,麵對這十個從史書裡爬出來的怪物,他能怎麼辦?
他除了跪下來高呼萬歲,還能做什麼?
彆說是他,就算是太宗皇帝再世,看到這般景象,怕是也要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夠擁有的力量!
這不是權謀,不是兵法,這是碾壓!
是神明對螻蟻的絕對碾壓!
李璘這個孽畜,他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些妖魔鬼怪?!
李隆基的身體不再顫抖了。
他癱軟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高踞龍椅之上的那個年輕身影。
恐懼之後,是無儘的絕望。
他終於明白,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皇位,而是整個時代。
他的時代,那個歌舞升平,自欺欺人的“開元盛世”,已經被眼前這個年輕人,連同他召喚出的十尊殺神,一同埋葬了。
輸給他們,自己這條老命能保住,或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天下?
誰能抵擋?
誰敢抵擋?
從今往後,這片土地,將隻剩下恐懼與臣服。
朝堂上的死寂,凝固的沼澤,將所有人都陷在其中。
那十尊神魔將領雖然已經退下,但他們帶來的恐懼,卻如陰影般籠罩著太極殿的每一寸磚瓦。
百官們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生怕與龍椅上那個年輕人的目光有任何接觸。
李璘對此很滿意。
他要的不是敬畏,是恐懼。
是那種深入骨髓,連反抗念頭都無法生出的絕對恐懼。
內部的雜音已經肅清,那些跳梁小醜和自以為是的世家門閥,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脆弱得如同腐木。
現在,他的目光越過了巍峨的宮牆,投向了更廣闊的疆域。
新羅、渤海國、南詔、吐蕃……
這些所謂的藩屬國,在大唐的羽翼下苟延殘喘,嘴上喊著“天可汗”,背地裡卻各有各的小算盤。
以往的大唐,需要用懷柔、用賞賜、用和親來維係這種脆弱的宗藩關係。
但在他李璘這裡,不需要。
朕的疆土之內,不容許有國中之國。
他要的,是吞並,是徹底的征服。
整個天下,都應該隻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他李璘的聲音。
隻是,師出需有名。
直接發兵,終究會落人口實,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大軍可以名正言順踏平那些彈丸小國的理由。
既然沒有理由,那就去創造一個。
“傳朕旨意。”
李璘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擢鴻臚寺少卿王楷為正使,出使新羅;擢光祿寺主簿趙奉為正使,出使渤海國;擢……”
他一連念出了十幾個名字,都是些官職不高,在朝堂上毫無存在感的邊緣人物。
被點到名字的官員們渾身一顫,茫然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驚愕與不解。
這種出使藩屬的好差事,怎麼會輪到他們?
李林甫跪在百官前列,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他那顆老謀深算的心臟卻在瘋狂跳動。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以新皇這般殺伐果斷的性子,絕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安排。
這裡麵,必有深意!
李璘看著下方那些或驚或喜的官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爾等此去,代表的是大唐天威。”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朕對爾等,隻有一個要求。”
所有被點名的官員立刻豎起了耳朵,神情無比專注。
“想儘一切辦法,用儘一切手段……”
李璘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去作死。”
作死?
這兩個字從九五之尊的口中說出,帶著一種荒誕至極的魔力。
官員們全都懵了,腦子一片空白。
他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陛……陛下?”
鴻臚寺少卿王楷壯著膽子,聲音發顫地問道,“臣……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明示?”
李璘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就是字麵意思。到了藩邦,你們可以侮辱他們的君王,可以調戲他們的公主,可以燒了他們的宗廟,甚至可以要求他們的王妃陪你們睡覺。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能想到的,最狂妄、最無禮、最能激怒對方的事情。”
“你們的任務,就是逼他們殺了你們。”
“隻要你們死在了藩邦,朕的大軍,便有了為爾等複仇的理由。”
“朕會親自為你們追封諡號,讓你們的子孫後代,儘享榮華。你們的名字,將與大唐開疆拓土的功績一同,載入史冊,流芳百世!”
轟!
整個太極殿被一道驚雷劈中。
所有人都被李璘這番話震得魂飛魄散。
瘋了!
皇帝瘋了!
這是何等瘋狂、何等歹毒的計策!
用自己臣子的命,去換一個出兵的借口?
這已經不是權謀,這是魔鬼的交易!
那些被點名的官員,臉上的喜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死的慘白。
前一刻還以為是天降餡餅,下一刻才發現那是斷頭台的鍘刀。
有幾個膽小的,已經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唯獨那個鴻臚寺少卿王楷,在最初的震驚過後,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爆發出一種病態的狂熱光芒。
他出身寒門,苦熬了半輩子,才爬到這個從五品下的位置,早已看到了自己仕途的儘頭。
他有才華,有野心,但沒有背景。
而現在,皇帝給了他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用一條命,換全家三代的富貴,換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
值嗎?
太他媽值了!
“臣,王楷,領旨!”
他猛地一個頭磕在冰冷的金磚上,聲嘶力竭地吼道,“臣必不負陛下所托!定讓新羅蠻夷,血債血償!”
他這一嗓子,點燃了引線。
其餘那些使臣,有幾個心思活絡的,也立刻反應過來。
他們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絕望,也看到了一絲賭徒瘋狂。
橫豎都是死,不如賭一把大的!
“臣,領旨!”
“臣,萬死不辭!”
一時間,悲壯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李璘看著下方這群被他幾句話就逼上絕路的工具,眼神漠然。
他不需要忠臣,更不需要良臣。
他需要的,是能為他所用,並且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至於那些藩屬國……
當你們的國土上插上大唐龍旗的那一刻,你們就會明白,所謂邦交,所謂禮儀,在朕的鐵蹄麵前,不過是個笑話。
幾天後,長安城門大開。
十幾支使團,在百姓們困惑的注視下,朝著不同的方向,絕塵而去。
王楷騎在馬上,身上穿著嶄新的官袍,手中緊緊攥著代表大唐使節的符節。
他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長安城,心中沒有半分留戀,隻有一種即將奔赴盛大毀滅的快感。
他已經想好了。
到了新羅王城,他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指著新羅王的鼻子罵他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然後,他會告訴新羅王,天朝皇帝看上了他的王妃,限他三日之內,必須將王妃洗剝乾淨,送到使館來。
如果新羅王不從……
王楷摸了摸懷中藏著的一把鋒利匕首,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
那他就當著所有人的麵,用這把匕首剖開自己的肚子,讓自己的鮮血和內臟,濺滿整個新羅王庭。
他已經看到了,霍去病將軍的鐵騎,踏過屍山血海,為他“複仇”的壯麗景象。
他,王楷,將成為開啟一個偉大時代的鑰匙!
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