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整個甘露殿，一片死寂。
賀知章臉上的醉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他驚恐地看著李白，又看了看龍椅上，那個麵無表情的帝王，隻覺得寒氣，從頭涼到了腳。
完了！
這李太白，是喝多了酒，瘋了嗎？！
前麵寫得何等雄壯，何等霸氣，可這最後幾句，卻話鋒一轉，直指朝政弊病，甚至，提到了那最敏感的“安祿山之亂”！
這哪裡是在歌功頌德？
這分明是在……當麵諷諫！是在指著皇帝的鼻子罵！
“大膽！”
一聲雷霆怒吼，從殿外傳來。
白起、項羽等十尊殺神，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殿門之外。
他們一個個麵沉如水，煞氣衝天，下一刻，就要衝進來，將這個不知死活的狂徒，撕成碎片。
李璘抬起手，製止了他們。
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李白的身上。
那目光，很平靜，平靜得可怕。
“李白。”他緩緩開口，“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李白迎著他銳利的目光，毫不退縮。
他雖然醉了，但他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知道。”他朗聲道，“知道，陛下是千年不遇的雄主，有掃平六合，席卷八荒之誌。”
“但也知道，千裡之堤，毀於蟻穴。”
“如今的大唐，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奸臣當道。那些所謂的世家門閥，盤根錯節，吸食著帝國的血液。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如朽木，占據著朝堂。”
“陛下若隻知一味殺伐，而不思整頓內政，清除弊病，那即便是打下了再大的疆下，也終將如那始皇帝，二世而亡！”
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賀知章已經嚇得癱軟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他已經看到了，李白的頭顱，滾落在地的血腥場麵。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璘，笑了。
他走下禦階，一步步來到李白麵前。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白的肩膀。
“好。”
“說得好！”
“朕，就需要你這樣，敢於說真話的狂士！”
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欣賞的光芒。
“你確實變了，不再單純的吟詩作賦，也會考慮時政了。”
“朕不給你官，也不給你爵。”
“朕隻給你一樣東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朕給你，直言上諫，而不死的特權！”
“朕要你，做朕的眼睛，做朕的嘴巴。”
“替朕，看一看這朗朗乾坤之下，還有多少肮臟與齷齪。”
“替朕，罵一罵那些朕想罵，卻又不能罵的……混賬東西！”
李白看著眼前的這位年輕帝王，看著他眼中那份不加掩飾的欣賞與霸道，他那顆狂傲不羈的心，第一次，被深深地觸動了。
他找到了，自己尋覓已久的……知己。
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快意。
“陛下！”
他猛地單膝跪地，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向人下跪。
“李白，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三日後，萬國大典，如期召開。
這一日，整個長安城，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之中。
天還未亮，朱雀大街的兩側，便已擠滿了前來觀看的百姓。他們伸長了脖子，臉上帶著興奮與期待，想要一睹天朝盛世的無上榮光。
辰時，宮門大開。
悠揚的鐘聲，響徹雲霄。
身著各色華服的藩屬國使臣，在鴻臚寺官員的引領下，排著整齊的隊伍，緩緩步入皇城。
他們手捧著各自國家最珍貴的寶物，臉上帶著虔誠與敬畏，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著世界中心的太極殿。
龜茲的夜光杯，大食的黃金駿馬，新羅的金佛，南詔的紅寶石……
一件件奇珍異寶，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芒，讓圍觀的百姓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歎與歡呼。
“天佑大唐！吾皇萬歲！”
“萬國來朝！盛世無疆！”
山呼海嘯呐喊聲，在長安城的上空，久久回蕩。
太極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旁。
李璘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玄色十二章紋龍袍，端坐於高高的龍椅之上。
他的麵容，被冕旒遮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這位年輕的帝王，將向整個天下，展示他無上的威嚴。
當所有使臣都在殿下站定，山呼萬歲之後。
大典，正式開始。
鴻臚寺卿手捧著長長的禮單，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高聲唱喏著各個藩屬國進貢的禮品。
每念出一個名字，都引來殿內百官的一陣低聲讚歎。
然而，就在這片祥和、莊重的氣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