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公主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
她活了這麼大歲數,還從未見過如此離經叛道,我行我素的皇帝。
玉真公主則是在一旁急得不行,不停地向姐姐使眼色。
最終,還是金仙公主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和不滿,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陛下……與皇嫂,真是叔嫂情深,令人羨慕。”
她這話,說得言不由衷,甚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李璘這才鬆開了張良娣的手,直起身,重新恢複了那副帝王的姿態。
“姑姑說笑了。皇嫂是朕的長輩,朕敬重她,是應該的。”
他嘴上說著“敬重”,但剛才的舉動,卻跟“敬重”兩個字,沒有半點關係。
張良娣此刻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低著頭,連看都不敢再看李璘一眼。
場麵一時尷尬到了極點。
又坐了片刻,兩位公主實在覺得如坐針氈,便找了個借口,起身告辭。
“陛下,我等就不打擾您處理政務了。”
“嗯。”
李璘點了點頭,也沒有挽留。
“臣妾……臣妾也告退了。”
張良娣也連忙起身,福了一福,便跟著兩位公主,逃也似的離開了甘露殿。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李璘的嘴角,才真正地,向上揚起。
想用所謂的禮法規矩來束縛朕?
天真。
他重新坐回龍椅,端起那杯張良娣沒喝完的涼茶,一飲而儘。……
離開甘露殿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語。
一直走到一處無人的禦花園,金仙公主才終於停下腳步,轉過身,臉色鐵青地看著張良娣。
“張良娣!”
她的聲音嚴厲,“你可知罪!”
張良娣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嗬斥嚇了一跳,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姑姑……臣妾……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她怯生生地問道,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不知?!”
金仙公主氣得渾身發抖,“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你和陛下之間那點事,你真以為我們都瞎了嗎!”
“我……我們沒有!”
張良娣急忙辯解,“陛下隻是……隻是……”
她“隻是”了半天,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能為剛才那曖昧的一幕開脫的話來。
“夠了!”
金仙公主打斷了她,“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隻問你一句,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前太子妃!是他的皇嫂!你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跨過去!”
玉真公主見姐姐話說得太重,連忙上前扶起張良娣,柔聲勸道:“你彆怪你姑姑說話直。她也是為了你好,為了陛下好。”
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知道,你心地善良,也知道陛下對你,與對旁人不同。可是,你們的情分,隻能是叔嫂之情,絕不能再多一分了。”
“為什麼?”
張良娣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不甘心地問道,“皇兄已經不在了,我……我隻是想關心他,這也有錯嗎?”
“關心沒有錯。”
玉真公主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錯的是,你們的身份。他是皇帝,是天子!他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江山社稷,關係到天下人的看法。他可以有三宮六院,可以有無數的女人,但唯獨,不能和自己的皇嫂,傳出任何不清不楚的流言!”
“這不僅是醜聞,更是會動搖國本的大事!那些對陛下心懷不滿的藩王,那些前朝的餘孽,會怎麼利用這件事來攻擊他?他們會說,當今陛下,德行有虧,亂了人倫!到時候,陛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威信,就會毀於一旦!”
金仙公主也冷著臉補充道:“你以為,你是在關心他?你這是在害他!你是在把他往火坑裡推!你是在給他的敵人,遞刀子!”
這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醒了張良娣。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一片慘白。
是啊……
她怎麼忘了。
他現在是皇帝了。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她安慰的少年了。
她的一片真心,在世人眼中,在那些政客眼中,隻會變成最肮臟,最惡毒的武器,射向她最想保護的人。
“那我……我該怎麼辦?”
張良娣六神無主地問道。
“保持距離。”
金仙公主斬釘截鐵地說道,“從今天起,沒有陛下的宣召,你不得再踏出東宮半步。就算見了他,也要謹守禮數,恪守本分。你要讓他知道,你隻是他的皇嫂,僅此而已。”
“為了他,也為了你自己,你必須做到。”
玉真公主看著她,眼中帶著不忍,但語氣卻同樣堅定。
張良娣聽著兩位姑姑的話,心如刀割。
她知道,她們說得都對。
可是,要讓她徹底斬斷心中那份已經生根發芽的情愫,又談何容易?
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