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罪女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川蜀之地,罪女也略知一二。那裡不僅有玄冥教的餘孽,更有我那不成器的兄長,李茂貞,留下的諸多後手。他……他一直對龍泉寶藏,賊心不死。”
她主動提起了李茂貞,提起了龍泉寶藏。
“陛下此去,名為剿匪,實則,是為我大唐,取回龍脈根基。罪女不才,願為陛下,獻上綿薄之力。”
她看著李璘,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幻音坊在川蜀經營多年,對那裡的地形和各方勢力,了如指掌。罪女願將幻音坊在川蜀所有的暗樁和情報,儘數獻於陛下。隻求……隻求陛下去的時候,能帶上罪女。”
“罪女願為陛下,做馬前卒,為您掃清一切障礙!”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金仙和玉真公主,更是驚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個女人,瘋了嗎?!
她竟然想跟著皇帝,一起去川蜀?!
她到底想乾什麼?!
李璘看著她那張寫滿了“忠誠”和“懇切”的臉,心中,卻是笑開了花。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她這是在向朕,展示她最後的,也是最大的價值。
她是在告訴朕:留著我,我能幫你找到李茂貞,找到龍泉寶藏。
殺了我,這些秘密,你可能永遠都得不到。
她是在用她自己,和她所掌握的情報,來和朕做一筆交易。
一筆,用她的命,來換取在新朝中,一席之地的交易。
李璘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他看著女帝,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讓人看不懂的光芒。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女帝的這份忠心,朕,心領了。”
“隻是,川蜀之地,刀劍無眼,太過危險。女帝乃萬金之軀,怎能親身犯險?”
他拒絕了。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女帝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僵硬。
甘露殿內,夜宴的氣氛在李璘那句輕描淡寫的拒絕後,陷入了冰點。
女帝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僵硬。
她精心準備的一切,她自以為是的,將自己作為最大籌碼的豪賭,就這麼被對方輕飄飄地一句“太過危險”,給擋了回來。
危險?
她心中冷笑。這個男人,會怕她一個弱女子在軍中,能掀起什麼風浪?
他不是怕危險。
他是在告訴她,你的價值,還不夠。你所掌握的那些情報,那些暗樁,朕,不稀罕。
朕想知道的,自己能查到。朕想得到的,自己能拿到。
你,和你的幻音坊,在朕的眼裡,無足輕重。
這是一種比當眾調戲,更加徹底的羞辱和蔑視。它直接否定了女帝作為“岐王”這個身份,最後的一絲價值。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她畢竟是女帝。
這絲僵硬,隻持續了不到一瞬,便被她用一個更加嫵媚動人的笑容所掩蓋。
“是罪女愚鈍了。”她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對著李璘遙遙一敬,“陛下心懷仁德,體恤罪女,是罪女的福分。罪女自罰一杯,謝陛下隆恩。”
說罷,她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臉頰上泛起兩團動人的紅暈,仿佛真的隻是因為羞愧和感激。
這份滴水不漏的應對,這份能屈能伸的心性,讓一旁本來準備看好戲的金仙、玉真兩位公主,都暗自皺起了眉頭。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她就像一團棉花,你用再大的力氣打過去,她都能給你化解掉,甚至還能反過來,將你一軍。
她們幾乎可以預見,若是真讓這個女人留在宮中,以她的美貌和心機,這後宮,乃至前朝,恐怕都要不得安寧。
李璘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愈發覺得有趣。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朕還以為,她會惱羞成怒,或者至少會流露出一些不甘。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演下去。這心理素質,可比李克用那個廢物,強太多了。
不過,演得再好,戲,也該落幕了。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放下酒杯,對著一旁的三位女眷,擺了擺手。
“夜深了。姑姑,皇嫂,你們也都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要單獨留下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