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線抽打著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霓虹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染開一片迷離的血色。仁和醫院頂層vip病房,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死亡臨近的衰敗氣息。
沈默躺在病床上,身體連接著複雜的生命維持係統。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催命的“嘀——嘀——”聲,屏幕上綠色的線條微弱地起伏,勾勒著他生命的懸崖。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白,仿佛蒙著一層薄薄的玉粉。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裸露的胸膛——並非傷痕,而是皮膚之下,無數細密如蛛網、微微凸起的暗青色紋路,如同某種古老玉器的天然沁色,又像是活物的血管網絡,正隨著他微弱的呼吸,極其緩慢地搏動、蔓延。那些紋路的走向,隱隱勾勒出一柄如意的輪廓,深深嵌入他的血肉。
床邊,主治醫生陳青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仔細審視著沈默胸口那片詭異的玉脈網絡。他的手指修長穩定,此刻卻微微停頓,指腹懸停在沈默左胸心臟上方那片紋路最密集、顏色最深沉的區域。那裡,紋路彙聚成一個極其微小、卻異常清晰的朱砂色圓點,像一顆凝固的血珠,又像一隻沉睡的眼。
“陳醫生,沈先生他…”年輕的女護士聲音發顫,遞過最新的檢查報告,眼神不敢落在沈默胸口那片妖異的紋路上。
陳青雲接過報告,目光掃過一行行冰冷的數據:不明物質侵蝕全身臟器,細胞活性異常降低伴隨未知能量輻射,免疫係統徹底崩潰…他翻到ct影像頁,瞳孔猛地一縮!
三維重建的圖像清晰地顯示,在沈默的心臟內部,緊貼著心室壁,一團鴿子蛋大小、密度遠超骨骼的陰影,正貪婪地吸附在心肌之上!陰影邊緣延伸出無數極其細微、如同活物根須般的絲線,穿透心肌組織,與全身骨骼深處那些同樣高密度的、微小的點狀陰影相連!這些點狀陰影,赫然分布在全身各大關節要害!它們像一顆顆深埋的玉髓種子,通過心臟那團主陰影散發的“根須”,構築了一張覆蓋沈默整個軀體的、無形的玉化網絡!而最恐怖的,是那團心臟陰影的核心位置,兩道細微的、對稱的裂隙,如同兩隻緊閉的、怨毒的眼睛!
螭目藏竅!嗜血則開!
五百年前的批注如同驚雷在陳青雲腦中炸響!這哪裡是簡單的器官衰竭?這是那東西在沈默體內重築巢穴,以他的血肉精魂為養料,滋養自身!那些關節要害的玉髓點,分明是在構建一個以心臟為核心的、新的“玉魄法陣”!一旦完成,沈默的軀殼將徹底淪為一件活著的、被怨魂操縱的玉器!
“準備ect發射型計算機斷層掃描)!全身骨顯像!加急!”陳青雲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寒意,“通知家屬,情況…極度危殆,隨時可能…腦死亡。”最後幾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仿佛耗儘了力氣。
深夜,醫院陷入死寂。走廊的燈光慘白,拖長著偶爾走過的護士疲憊的影子。沈默病房隔壁的太平間,是絕對的禁區,寒氣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門扉滲出來。
值夜班的保安老李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切換著監控屏幕。一個畫麵吸引了他的注意——太平間走廊儘頭,靠近冰櫃區的那個攝像頭。畫麵似乎有點…跳幀?雪花點也比彆的屏幕多。他湊近了些。
滋…滋啦…
屏幕上的雪花點驟然增多,畫麵扭曲了一下。就在這扭曲的瞬間,老李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畫麵中,太平間那扇沉重的、通常隻有運送屍體才開啟的金屬門,門縫下方,正無聲無息地…滲出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那液體緩慢地、執拗地在地麵蔓延開,如同擁有生命。更詭異的是,液體表麵並非平整,而是微微起伏,隱隱勾勒出…一排排並攏的、人腳的輪廓!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人,正擠在那扇門後,試圖破門而出!粘稠的血液,正是從這些“腳印”中滲出!
“媽…媽的…”老李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腳冰涼,牙齒咯咯打顫。他連滾爬爬地撲到對講機前,語無倫次地嘶喊:“保…保安室!太平間!血!門…門縫在流血!還有…還有腳印!看不見的腳印!”
對講機那頭傳來一陣雜音和驚疑的詢問。
老李驚恐地再次看向監控屏幕。畫麵似乎穩定了,門縫下的血跡…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過度疲勞的幻覺。但他心臟狂跳,無比確信自己看到了什麼。一股濃烈的、冰冷的鐵鏽腥味,仿佛隔著屏幕和厚厚的牆壁,絲絲縷縷地鑽入了他的鼻腔。
就在此時——
“嗚…嗚…”
一陣極其低沉、壓抑的嗚咽聲,毫無征兆地在整個樓層響起。聲音並非來自某個方向,而是從四麵八方的牆壁、地板、天花板裡滲透出來,如同無數冤魂在地底深處集體呻吟,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怨毒。聲音的頻率極低,卻引發了一種物理性的共振,病房的玻璃窗嗡嗡作響,點滴瓶裡的液體劇烈晃動,連沈默床頭的監護儀屏幕都開始閃爍、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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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沈默的心電監護儀驟然發出刺耳尖銳的警報!屏幕上原本微弱的綠色波形,瞬間變成了一條瘋狂拉高的直線!血壓、血氧數值斷崖式下跌!
“陳醫生!703房!病人室顫!心跳停止!”護士站的緊急呼叫響徹走廊。
陳青雲像一道離弦的箭,從值班室衝出。他衝進病房,動作快如閃電,一把撕開沈默胸前的病號服。眼前的景象讓見慣生死的他也心頭劇震!
沈默胸口那片玉脈網絡,此刻如同通了高壓電!所有的暗青色紋路都在瘋狂地搏動、扭曲、賁張!它們散發出一種冰冷刺骨的、微弱的暗紅色熒光!尤其是心臟上方那個朱砂點,此刻已變得殷紅如血,灼灼生輝,像一顆邪惡的心臟在獨自跳動!更恐怖的是,沈默裸露的皮膚表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帶著玉質光澤的霜!他的身體正在急速失溫,向著一尊冰冷的玉雕轉化!
“除顫儀!200焦耳!快!”陳青雲的吼聲帶著一種穿透混亂的力量。他雙手交疊,以標準得近乎刻板的動作,狠狠壓在沈默冰冷的胸膛上。
砰!
強大的電流貫穿沈默的身體,他整個人劇烈地彈跳了一下。監護儀屏幕上的直線,頑強地、微弱地…跳動了一下,隨即又拉直。g靜推!準備氣管插管!”陳青雲的指令又快又急,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一邊指揮搶救,目光卻死死鎖住沈默胸口那個瘋狂搏動的朱砂點,以及那層不斷蔓延的玉霜。他藏在白大褂口袋裡的左手,緊緊攥住了一樣東西——一枚冰冷、堅硬、三寸七分長的古舊金針,針身布滿細密的雲籙雷紋。
“300焦耳!再來!”陳青雲再次壓下除顫儀。
砰!
沈默的身體再次彈起。這一次,心電監護儀上那條絕望的直線,終於掙紮著、扭曲著,重新開始波動,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持續著。血壓和血氧數值艱難地爬升了一點。
“暫時…穩住了。”護士長鬆了口氣,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陳青雲沒有放鬆,他的手指按在沈默頸動脈上,感受著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搏動。他的視線越過沈默蒼白的臉,落在窗外。雨更大了,城市在雨幕中扭曲變形。他低不可聞地自語,聲音冷得像太平間的寒氣:
“五百年…輪回…這次,你休想再得逞。”他口袋裡的金針,隔著布料,傳來一絲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暖意,對抗著病房內彌漫的陰寒。鎖魂針,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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