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嗡鳴並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回響在顱腔深處。它冰冷、粘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仿佛無數細小的蟲豸在靈魂的縫隙裡爬行、啃噬。在這嗡鳴的籠罩下，病房裡慘白的燈光似乎都變得黯淡、扭曲，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氣味裡，也悄然混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淡薄卻令人極度不安的……鐵鏽般的腥甜！
這是……異玉殘骸形成的……領域？！一個以他左臂為源頭、不斷擴散的……死亡與汙染的氣泡？！
沈默的血液幾乎要凍結。他成了一個人形的汙染源？一個行走的“門”之坐標？！
“我……我會變成什麼？”沈默的聲音乾澀絕望。
老道沉默了片刻，渾濁的目光複雜地掃過沈默那條被侵蝕的手臂，最終落在他蒼白絕望的臉上：“不知道。也許是徹底被它同化，變成一具隻知殺戮和吞噬的怪物。也許……在它積蓄足夠力量、再次嘗試開門的時候，你的身體和靈魂……會成為第一個祭品，被那扇門後湧出的東西……徹底撕碎、汙染。”
他頓了頓，枯瘦的手指在懷裡摸索著，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顏色古舊發黑、邊緣磨損嚴重的羅盤。羅盤的指針並非金屬，而是一種暗沉的、仿佛某種生物骨骼磨製而成的尖針，此刻正以一種極其細微、卻持續不斷的頻率，瘋狂地顫動著，針尖死死地……指向沈默那條被包裹的左臂！
“看到沒？”老道的臉色難看至極，“‘怨穢針’……指向邪祟陰氣最重之物的法器。從我把你從廢墟裡刨出來開始，它的針尖……就沒離開過你的左臂！這鬼東西的汙染……在持續增強！它就像一個活著的……邪能輻射源！”
沈默看著那瘋狂顫動的骨針，一股比左臂寒意更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輻射源……他不僅是個定時炸彈，還是個不斷散發汙染的毒瘤！
“那……那怎麼辦？”沈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哭腔，“砍掉它？把這條胳膊砍掉！”他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瘋狂。
“沒用的。”老道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殘酷的冷靜，“你以為它隻是寄生在你的手臂裡？看看你的肩膀！那些暗紅的‘根須’已經蔓延過去了！它侵蝕的是你的神經、你的骨骼、甚至……你的魂魄本源！砍掉手臂，那些根須會瞬間失控，加速侵蝕你的軀乾和大腦！死得更快！”
老道的話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碎了沈默最後一絲僥幸。砍不得，留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點點侵蝕、汙染，最終成為開啟地獄之門的祭品？
“難道……就隻能等死？”無邊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沈默。
“等死？”老道渾濁的老眼裡，猛地爆射出一股近乎凶狠的光芒，那是絕境中被逼出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狠厲，“放屁！老道我追查這鬼東西兩輩子，搭進去半條命，不是為了看著它最後得逞的！”
他猛地湊近沈默，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他，一股濃烈的汗味和血腥味混合著廉價煙草的氣息撲麵而來，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聽著，小子！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一條九死一生、比下十八層地獄還凶險的路！”
沈默被老道眼中的凶光懾住，下意識地問：“……什麼路？”
“找到剩下的碎片！”老道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找到當年上古那一戰，被斬碎的血核崩飛出去的其他碎片！特彆是……最大的那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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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血核碎片？！前世記憶的碎片瞬間翻湧——煌煌光劍斬落，暗紅血核碎裂崩飛，最大的核心碎片如同心臟般搏動著逃向黑暗……還有那道修士回望的、與自己前世一模一樣的臉！
“找到它們……做什麼？”沈默的聲音乾澀。
“搶在它前麵！”老道的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這鬼東西的核心碎片在你體內，它就像一個……燈塔！一個活著的信標！它和散落在世界各處的其他碎片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超越時空的聯係！它在吸收怨氣恢複力量，其他的碎片……很可能也在做同樣的事！甚至……它們可能已經找到了新的宿主，或者……在某個地方形成了新的汙染源！”
沈默的心沉到了穀底。一個碎片就差點毀了整棟樓，打開了地獄之門的縫隙……其他的碎片……
“我們必須找到它們！”老道的聲音斬釘截鐵，“趁它們力量還未完全恢複！趁它們還未像你體內這塊一樣，徹底與宿主融合、變成無法剝離的毒瘤！找到它們，然後……用儘一切辦法，摧毀！或者……封印！”
“摧毀？封印？”沈默看著自己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左臂，感受著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詭異的搏動，一股荒謬感湧上心頭，“連我身上這一塊都……我們拿什麼摧毀其他的？”
“這就是關鍵！”老道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光芒，“你體內的這塊碎片，雖然凶險，但它現在和你深度綁定！它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方麵，它在侵蝕你，把你變成鑰匙和汙染源。另一方麵……”老道枯瘦的手指，緩緩點向沈默左臂上那片青黑色凍痕的中心，“它也成了我們尋找其他碎片的……唯一指路明燈！”
“怨穢針指向你，是因為你體內這塊最強。但如果我們能想辦法……暫時壓製、或者乾擾你體內這塊碎片的‘信號’，同時利用它與其他碎片之間那微妙的聯係……”老道的聲音帶著一種賭徒般的狂熱，“或許……我們就能像雷達一樣，反向定位到其他碎片的位置！”
反向定位？沈默愣住了。這想法太瘋狂，太匪夷所思！利用體內這個致命的汙染源，去狩獵其他的汙染源？
“這隻是第一步！”老道沒有給他消化的時間，語速極快，“找到它們之後，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驗！我們需要力量！能對抗、甚至摧毀這種上古邪物的力量！上古那些修士能做到，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機會？”沈默的聲音充滿了苦澀，“那些修士……他們……”
“他們失敗了！”老道粗暴地打斷他，渾濁的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血核沒有被完全淨化，最大的碎片逃了，才有了今天的禍患！但我們知道他們不知道的東西！我們知道血核被打碎成了幾塊！我們知道最大的碎片逃向了哪裡你記憶裡的骸骨之門方向）！最重要的是……”
老道猛地抓住沈默那隻還算完好的右手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枯瘦的手指如同鐵鉗：“我們手裡，有最大的那塊核心碎片的一部分！就在你身體裡！這就是我們的籌碼！我們的……鑰匙！不是開那扇地獄之門的鑰匙，而是打開……另一種可能性的鑰匙！”
“什麼可能性？”沈默被老道的瘋狂和篤定弄得心神劇震。
“找到……‘斬玉劍’的碎片！”老道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卻如同驚雷，“找到當年那位……斬碎血核的上古修士，留下的佩劍！那把承載了斬斷輪回、破碎虛空之力的……神兵碎片！”
斬玉劍？沈默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血玉記憶碎片中的畫麵——那道在空間裂縫邊緣、渾身浴血、手持斷裂長劍的修士身影！那把劍……那把斬碎了血核核心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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