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鏈縛玉
汙濁的血月依舊高懸,將古老的黑色祭壇浸染在粘稠的猩紅之中。祭壇中央,沈默蜷縮著身體,如同被丟棄的破布娃娃,在冰冷粗糙的石麵上劇烈地抽搐。每一次痙攣都牽動著覆蓋全身的、黯淡下去的暗紅紋路,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死死抱著頭顱,指甲深深摳進頭皮,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漬,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這嗚咽聲,是靈魂被反複撕扯、被無間地獄的鎖鏈灼燒後殘留的回響。
意識如同沉浮在無邊無際的、粘稠的血海之中。
冰冷,窒息,絕望。
八個燃燒著血色火焰的冰冷鎖鏈,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烙印,深深刺入他靈魂的每一寸角落。鎖鏈的另一端,通向一片永恒的、令人瘋狂的虛無和折磨——“無間”。那八個古拙的血字——“以魂飼玉,永墮無間”——如同八座燃燒的墓碑,懸浮在這片意識血海的上空,散發著凍結靈魂的寒光和無邊的死寂。
每一次鎖鏈的灼燒,都帶來超越肉身極限的劇痛,都讓他殘存的意識碎片在尖叫中湮滅。但同時,這源自無間的恐怖力量,也成了他與掌中那塊邪玉對抗的唯一武器,是玉石俱焚的毒刃!
掌中魂玉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玉體表麵,那道在靈魂反噬中出現的、如同發絲般細微的裂痕,清晰可見。裂痕邊緣,玉質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乾涸血液般的暗褐色。玉中那張原本獰笑的人臉,此刻萎靡不振,五官模糊不清,猩紅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冰冷高效,隻剩下一種極度的疲憊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悸。它死死“盯”著蜷縮顫抖的沈默,眼神中充滿了暴戾的怨毒,卻又隱隱夾雜著一絲忌憚,仿佛在看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充滿地獄毒火的炸彈。
短暫的、詭異的寂靜籠罩著祭壇。隻有沈默痛苦的嗚咽和夜風穿過嶙峋怪石發出的嗚咽聲相互交織。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祭壇邊緣的亂石堆後,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呻吟。
林玥的意識,如同從萬丈冰窟的底部艱難上浮。劇痛是第一個感知——頭顱仿佛被無數鋼針攢刺,七竅殘留的粘稠血液已經半乾,帶來火辣辣的刺痛。左肩的傷口處,陰寒的邪氣如同附骨之蛆,正不斷侵蝕著她的血肉和經脈,帶來刺骨的冰寒和麻木。更糟糕的是識海的震蕩,如同被重錘反複擊打過的銅鐘,嗡嗡作響,一片混沌,連調動一絲靈力都變得極其艱難。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血月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將頭從冰冷的碎石上抬起一絲縫隙。
祭壇中央的景象,透過亂石的縫隙,映入她模糊的視野。
那個蜷縮顫抖的身影……是沈默!他還活著!沒有被徹底吞噬!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瞬間湧上心頭,壓過了身體的劇痛。但隨即,她看到了沈默手中那塊黯淡卻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魂玉!看到了玉體上那道細微卻刺目的裂痕!
恐懼瞬間回潮!之前的恐怖景象——輕描淡寫破滅鎮魂司精銳、掌心釋放吞噬漩渦、瞬間將人化為枯骨的畫麵——如同最深的烙印,狠狠灼燒著她的神經!她現在靈力枯竭,身負重傷,連動一動手指都困難,拿什麼去麵對那個怪物?
逃!立刻逃!趁他它)現在似乎也受了重創!
這個念頭如同本能般占據上風。求生的欲望驅使著她,試圖挪動身體。然而,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左肩的劇痛和識海的混沌讓她連支撐起上半身都做不到,隻能無力地癱在冰冷的亂石上喘息。
就在林玥內心掙紮、恐懼與微弱的希望交織的瞬間——
嗡!
祭壇中央,魂玉猛地一震!
那道細微的裂痕邊緣,極其突兀地……滲出了一滴粘稠的、如同凝固黑血的物質!
那滴“黑血”在黯淡的玉體表麵異常刺眼。它並非液體,更像是一種擁有生命的、粘稠的膠質。它從裂痕中緩緩滲出,拉出一道細長的、如同蛛絲般的黑線,然後……極其緩慢地滴落。
滴答。
粘稠的黑血落在祭壇冰冷的黑色石麵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
就在這滴黑血落地的瞬間,異變陡生!
原本黯淡的魂玉,驟然亮起一絲微弱卻極其妖異的暗紅光芒!玉中那張萎靡的人臉,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猛地抬起了頭!猩紅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滴落在石麵上的黑血!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強酸腐蝕的細微聲響響起!
那滴粘稠的黑血接觸祭壇石麵的地方,堅硬的黑色石頭,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出了一個針尖大小的、深不見底的黑色小孔!一股更加陰冷、更加死寂、仿佛沉澱了億萬年的絕望氣息,如同打開了一條通往九幽的縫隙,從那黑色小孔中絲絲縷縷地彌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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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息極其微弱,卻讓蜷縮在地的沈默猛地停止了嗚咽!他身體劇烈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覆蓋全身的黯淡暗紅紋路,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加速蠕動了一下!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更加深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比麵對魂玉本身更加恐懼!那是……無間的氣息!是那八個血字所代表的終極絕望!
魂玉似乎也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刺激!玉體表麵那道細微的裂痕,如同活物般……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裂痕邊緣的暗褐色玉質,顏色似乎加深了一絲!玉中那張人臉,萎靡之色稍減,猩紅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貪婪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它似乎在汲取這逸散出來的、來自無間的氣息!
“呃……”沈默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抱著頭顱的手臂更加用力,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他能感覺到,那八個刺入靈魂的血字鎖鏈,似乎因為這逸散的無間氣息而……變得更加灼熱!更加清晰!那通往無間的吸力,也隱隱增強了一絲!
就在這時!
異變再生!
嗡!
沈默緊抱頭顱的雙手手背上,那些覆蓋的暗紅紋路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不是之前那種妖異的暗紅光芒,而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內斂、如同凝固血塊般的暗沉光澤!
緊接著,在沈默和魂玉都未能反應的瞬間——
嗤!嗤!嗤!嗤!
四條細長的、完全由粘稠暗紅能量構成的“鎖鏈”,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猛地從沈默雙手手背的暗紅紋路中暴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