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屍臭如同粘稠的瀝青，糊在沈默的口鼻和肺葉上。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帶著火辣辣的灼痛和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他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在冰冷、潮濕、堆滿廢棄物的地下通道裡亡命爬行。
身後，那具被玉石手臂操控的腐敗屍體拖行的“沙沙”聲，以及玉石本身發出的、如同無數砂輪摩擦的尖利嘶鳴，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地下空間裡被扭曲放大，帶著回音，仿佛從四麵八方湧來，不斷衝擊著他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
黑暗是這裡的主宰。遠處那幾盞昏黃的白熾燈如同風中的燭火，隻能提供極其有限的光暈。大部分區域被濃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所籠罩。巨大的、包裹著黑色保溫棉的管道如同沉睡的巨蟒，在頭頂和兩側牆壁蜿蜒。腳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布滿了油汙、水漬和滑膩的苔蘚。空氣中混雜著機油、鐵鏽、黴菌和濃得化不開的屍臭。
“…水…下麵…暗河…出口…”
那個在意識混亂中捕捉到的、來自屍體殘念的微弱信息，成了沈默此刻唯一的指路明燈。暗河！水聲！他一邊拚儘全力向前爬，一邊豎起耳朵，瘋狂地在死寂中捕捉任何類似水流的聲音！
“滴答…滴答…”
遠處管道深處的水滴聲，在此刻顯得如此清晰，卻如此遙遠！
“呃…呃啊…”喉嚨被扼傷的劇痛和胸口的悶痛讓沈默的動作嚴重變形。左手玉化的指尖每一次觸地都傳來尖銳的刺痛和詭異的灼熱感，提醒著他身體正在發生的恐怖異變。他不敢停下，隻能憑著本能，朝著感覺中地勢更低、濕氣更重的方向掙紮前行。
“沙沙…沙沙沙…”
身後的拖行聲和嘶鳴聲越來越近！那腐敗屍體移動的速度，比他這殘破之軀的爬行要快得多！
沈默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猛地拐過一個堆滿巨大線軸的角落，前方出現了一條更加狹窄、更加黑暗的向下通道。通道儘頭，似乎有微弱的水光反射！
水！是水嗎？！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絕望的深淵中燃起！沈默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手腳並用，朝著那水光的方向加速爬去！
“嘶——！！！”
身後的尖利嘶鳴陡然拔高，充滿了被獵物即將逃脫的暴怒！緊接著，重物拖行的速度猛地加快！
沈默甚至能感覺到那股混合著屍臭和玉石冰冷的陰風，幾乎要吹到他的後頸！
近了！通道儘頭！
一股更加濃重的水汽和淡淡的腥味撲麵而來！沈默連滾帶爬地衝出狹窄通道！
眼前豁然…開闊？不，是更加壓抑！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似乎是廢棄的泵站或者水處理設施的一部分。穹頂很高，隱沒在濃重的黑暗裡。腳下不再是水泥地，而是冰冷、渾濁、泛著詭異油綠色反光的汙水！水麵並不平靜，無數細小的旋渦在水麵緩緩轉動，散發著腥臭和腐朽的氣息。汙水向前延伸，隱沒在更遠處的黑暗中，形成一條地下暗河！
暗河！出口？！
希望的火苗瞬間被眼前的景象澆熄大半！這汙穢腥臭、深不見底的水潭，就是所謂的出口？！
“噗通！”
一聲重物落水的巨響在沈默身後炸開！
他猛地回頭！
隻見那具腐敗的屍體，連同那隻詭異的灰白玉石手臂，如同被投石機拋出，重重砸進了距離他不到五米的汙濁水潭中！黑綠色的腐液和汙穢的水花猛地濺起老高！
屍體落水後並未沉沒，反而在某種力量操控下，如同一個笨拙的提線木偶，掙紮著在汙水中站了起來！渾濁的汙水隻淹沒到它的腰部。腐敗腫脹的頭顱轉向沈默的方向，渾濁的眼球在昏暗中似乎鎖定了他。那隻灰白玉石手臂高高揚起，五指箕張，尖銳的玉石指尖直指沈默！
“嘶——！”充滿怨毒的嘶鳴再次響起，比在水中更加沉悶，卻更加瘮人！
它要過來了！
沈默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冰冷的汙水瞬間浸透了他破爛的鞋子和褲腳，刺骨的寒意順著小腿急速蔓延！
怎麼辦？！跳進這深不見底的汙水中？和這鬼東西在水裡搏鬥？那絕對是死路一條！更何況，他根本不會遊泳！
就在沈默進退維穀、瀕臨絕望之際——
嗡！
腦海中，那個代表“碎片”的冰冷感應坐標，猛地發生了劇烈的、不尋常的波動！
代表“獵人”的點，位置依舊在高速遠離，但速度似乎有所減緩，方向略有偏移。
代表東南方向沉寂碎片的點，位置依舊遙遠，波動依舊微弱。
代表被他踢飛的血玉的點…位置竟然不再下墜移動了！它停下來了！停在了…城市西北方向的某個位置？而且…它散發出的波動，變得極其混亂、狂暴！仿佛正在經曆某種激烈的對抗！
而最讓沈默心臟驟停的是…他感知到了新的點！不止一個！
就在這片巨大的地下汙水空間裡！在這腥臭渾濁的水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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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十幾個…甚至更多！冰冷、沉寂、帶著微弱惡意的感應點，如同黑暗中悄然睜開的無數隻眼睛，密密麻麻地…散布在這片汙水潭的深處！
它們…它們都在這水裡？！
沈默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出口！這他媽是…是那些鬼東西的巢穴？！是玉人碎片的…墳場？！
“嘩啦！”
水花四濺！
那隻被玉石手臂操控的腐敗屍體，邁開了僵硬的步伐，拖著沉重的步伐，在齊腰深的汙水中，一步步朝著岸邊的沈默逼近！渾濁的水麵被攪動，泛起惡心的泡沫和油汙。灰白玉石手臂高高揚起，尖銳的指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沈默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岩壁，目光瘋狂地掃視著周圍。巨大的、鏽蝕的閥門，粗大的管道入口，還有一些半淹沒在水中的、看不出用途的金屬結構…
“貓…貓眼石…鑰匙…”
那個微弱的意念碎片再次劃過腦海！
鑰匙？什麼鑰匙？貓眼石？難道…難道貓眼石能克製這些東西？或者…是開啟真正出口的“鑰匙”？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但隨即被更深的絕望淹沒！他上哪裡去找貓眼石？！在這地獄般的地下廢墟裡？！
腐敗屍體已經逼近到岸邊！距離沈默不足三米！腥臭的汙水氣息混合著濃烈的屍臭撲麵而來！那隻揚起的灰白玉石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勁風，朝著沈默的頭顱狠狠抓下！五指如鉤，要將他的天靈蓋掀開！
沈默瞳孔緊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幾乎是憑借本能，身體猛地向旁邊一撲！
“砰！”
玉石手掌擦著他的頭皮掠過，重重抓在他身後的岩壁上！堅硬的岩石竟被生生抓下幾塊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沈默狼狽地滾倒在地，冰冷的汙水浸透了他的半邊身體。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看到那腐敗屍體已經轉過身，那隻恐怖的玉石手臂再次揚起！
完了！這次躲不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都要狂暴的詭異震動感，猛地從沈默的左手——那隻玉化的指尖處——爆發出來！
這一次的震動，不再僅僅是刺痛和灼熱！它帶著一種強烈的、無法抗拒的…吸扯力！
目標，赫然是沈默脖子上——那條他常年佩戴、早已被汗水和血汙浸透的、用黑色皮繩串著的…暗綠色貓眼石吊墜！
這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一顆品相普通的金綠貓眼石，他一直貼身戴著。
此刻，這顆沉寂了多年的貓眼石，在沈默玉化指尖爆發的詭異吸力下，竟然…微微地亮了起來！
暗綠色的石體深處，那條標誌性的、如同貓瞳般的光帶，此刻不再是溫潤的乳白色，而是驟然亮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流動的…暗金光澤！
同時，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暖平和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顆石子，從貓眼石中蕩漾開來，瞬間抵消了玉化指尖傳來的部分冰冷吸力和狂暴意念！
“呃？！”沈默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左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抓向胸前的貓眼石吊墜！
而那隻即將抓下的灰白玉石手臂，動作也出現了極其詭異的凝滯！那隻玉石手掌，甚至微微地…顫抖起來？構成它的深褐色血沁紋路，如同被驚擾的毒蛇般瘋狂扭曲、遊動！它“看”向貓眼石吊墜的“目光”如果那兩點幽綠光點算目光的話），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混亂情緒——貪婪、渴望、卻又帶著一絲本能的…畏懼？！
有效！貓眼石真的有效！
這個發現讓沈默絕處逢生！他顧不上去思考為什麼，也顧不上左手詭異的吸扯感，猛地一把抓住胸前那枚微微發熱、散發著微弱暗金光澤的貓眼石吊墜！
他將吊墜緊緊攥在手心，溫熱的觸感混合著貓眼石本身散發出的微弱暖意，如同握住了一塊小小的暖玉，竟然奇跡般地暫時壓製了左手玉化帶來的冰冷刺痛和那股狂暴的吸扯意念！
同時，他死死盯住那隻僵持在半空、微微顫抖的灰白玉石手臂，將握著貓眼石吊墜的手，如同盾牌般，擋在自己身前！
“滾開！”沈默嘶啞地低吼，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瘋狂和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威懾！
“嘶…嘶…”
腐敗屍體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那隻灰白玉石手臂顫抖得更厲害了！手臂表麵的血沁紋路瘋狂扭曲，仿佛內部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它似乎極度渴望那枚貓眼石，卻又本能地畏懼著那微弱暗金光澤帶來的暖意和壓製！
僵持！詭異的僵持！
腐敗屍體停在齊腰深的汙水中，不再前進。那隻玉石手臂懸在半空，微微顫抖，進退維穀。
沈默的心臟狂跳，死死攥著貓眼石吊墜，不敢有絲毫鬆懈。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一旦這鬼東西克服了畏懼，或者自己支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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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離開水麵！必須找到真正的出路！
他的目光焦急地掃視著這片巨大的汙水空間。忽然，他的視線定格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汙水岸邊——那裡，靠近岩壁的水下，似乎半淹沒著一個…鏽蝕的圓形金屬蓋板？蓋板邊緣，隱約可見人工開鑿的痕跡，似乎是一個被廢棄的檢修通道入口？
通道？通往哪裡？！
“…下麵…暗河…出口…”那微弱的意念碎片再次浮現。
難道出口…在這水下通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