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機械廠那夜的遭遇,如同一桶冰水澆在沈默頭上。他蜷縮在"默然齋"最陰暗的角落裡,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地板,發出類似玉石碰撞的清脆聲響。三天了,他不敢出門,不敢開燈,甚至不敢大聲呼吸。每當閉上眼睛,那兩點暗綠色的幽光就會在黑暗中浮現,冰冷地注視著他靈魂深處最脆弱的部分。
血玉出奇地安靜。它不再像往常那樣頻繁地傳遞饑渴的意念,而是如同蟄伏的毒蛇,緊貼在他胸口,偶爾傳來一陣微弱的、近乎警惕的脈動。這種反常的沉默比任何催促都更讓沈默不安——它似乎在思考,或者在……等待什麼。
第四天淩晨,沈默被一陣尖銳的刺痛驚醒。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床單。左手無名指的第二個關節處,皮膚被一根新生的玉刺頂破,灰白色的尖銳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光澤。更可怕的是,當他活動手指時,能清晰地聽到關節內部傳來的、細微卻不容忽視的玉石摩擦聲。
"這麼快......"沈默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他顫抖著舉起手,借著窗外透進的慘淡月光,看到整隻手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皮下隱約可見灰白色的網狀紋路——那是玉化的血管和結締組織在蔓延。
血域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震顫。不同於往日的貪婪或憤怒,這次傳遞來的是一段破碎卻清晰的畫麵:幽暗的地下甬道,潮濕的磚牆上爬滿發光的苔蘚,儘頭是一扇雕刻著奇異符文的青銅門。門縫裡滲出暗綠色的霧氣,霧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如同活物的玉屑。
噬主者......同類......答案......
這意念如同電流,瞬間擊穿了沈默的神經。他猛地站起,膝蓋發出"哢嗒"的脆響。血玉在向他展示某個地方,某個可能與那個瘦小黑影有關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裡可能有阻止玉化、或者至少是理解這一切的"答案"!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恐懼。沈默翻出一件帶帽兜的黑色風衣,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臨出門前,他鬼使神差地帶上了博古架最下層那個積滿灰塵的檀木盒——裡麵裝著他這些年收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辟邪"物件,大多是從鄉下收來的廉價貨,但此刻哪怕是稻草,他也想抓在手裡。
城市的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刻。沈默像一抹遊魂,穿行在空蕩的街巷中。血玉指引的方向很明確:城南老城區那片即將拆遷的廢棄民宅,據說下麵有民國時期留下的防空洞網絡。
當沈默站在那扇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前時,第一縷晨光剛剛爬上天際。柵欄上掛著的"危房禁入"牌子在風中搖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柵欄後是一棟半邊坍塌的三層小樓,黑洞洞的窗口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眶。
血玉突然變得滾燙。沈默深吸一口氣,用力掰開早已變形的柵欄。生鏽的金屬在他手中如同軟泥——這是玉化帶來的"好處"之一。
小樓內部比想象中更破敗。地板塌陷處露出下方幽深的洞口,腐朽的木梯通向地底。濃重的黴味中混雜著一絲奇特的腥氣,像是陳年的銅鏽混合了某種草藥腐敗後的氣息。沈默打開手機照明,微弱的光線下,他看到地麵上積灰中有幾行新鮮的腳印——不是鞋印,而是某種纖細的、近乎赤足的痕跡,腳尖異常地長。
"它來過......"沈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血玉在他胸口劇烈跳動,既像是警告,又像是興奮。
防空洞的入口比想象中寬敞。牆壁上的老式應急燈居然還在工作,發出慘綠的微光。越往裡走,空氣越潮濕,牆壁上漸漸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熒光苔蘚,像無數細小的綠色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入侵者。
沈默的腳步聲在甬道中回蕩,每一步都伴隨著關節處細微的玉石摩擦聲。他注意到兩側的牆麵上開始出現奇怪的刻痕——不是人為的graffiti,而更像是某種尖銳物體瘋狂抓撓留下的痕跡。有些刻痕還很新,邊緣的磚粉尚未完全脫落。
血玉的指引突然轉向。在一條岔路的儘頭,沈默看到了一扇與幻象中一模一樣的青銅門。門上的符文在苔蘚的綠光中若隱若現,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門前的景象:十幾具乾屍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堆疊在門前,所有屍體都有一個共同點——胸口被掏空,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空洞。
沈默的胃部痙攣起來。這些屍體太新鮮了,最近的幾具甚至還沒有完全腐爛。他們空洞的胸腔內壁光滑得反常,像是被高溫瞬間熔化的玻璃。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上前時,青銅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
暗綠色的霧氣如同有生命的觸須,緩緩滲出。霧氣中懸浮的玉屑發出細微的嗡鳴,排列成詭異的圖案。沈默感到血玉突然變得冰冷刺骨,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電流般竄上脊背。
他本能地後退一步,卻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新來的......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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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啞得不似人聲的低語在耳邊炸響。沈默猛地轉身,手機的光照出了一張噩夢般的臉——那是一個全身覆蓋著灰白玉質的老者,皮膚已經完全晶體化,五官模糊得隻剩輪廓。最恐怖的是他的胸口:一塊拳頭大小的墨綠色玉塊嵌在胸腔正中,無數細如發絲的玉質神經從玉塊延伸出來,與他的骨骼、肌肉交織在一起。那些"神經"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蠕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噬主者!"沈默驚叫出聲,踉蹌著後退。老者的動作卻快得不可思議,玉化的手指如鐵鉗般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我是......守門人......"老者的聲音像是兩塊玉石在摩擦,"真正的噬主者......在裡麵......它要......醒了......"
沈默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手腕侵入體內。血玉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將老者震開。老者踉蹌著撞在牆上,胸口的綠玉發出痛苦的嗡鳴。
"血玉......核心......"老者的"目光"落在沈默胸前,"你......時間不多了......"
青銅門後的霧氣突然劇烈翻騰起來。一個比黑暗更黑的影子在門縫中蠕動,兩點暗綠色的幽光如同燈塔,穿透霧氣直射而來。沈默感到全身的玉質組織都在共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
"跑......"老者艱難地站直身體,胸口的綠玉開始發光,"下次月圓......它就會......完全蘇醒......"
沈默不需要第二次提醒。他轉身狂奔,身後傳來青銅門緩緩關閉的悶響和老者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