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比廢棄醫院地底的腐臭更深沉,比空間湮滅後的虛無更刺骨。這是一種穿透皮肉、凍結骨髓、將思維都凝固的絕對低溫。
沈默的意識,如同沉在墨海最深處的頑石,緩慢、艱難地向上掙紮。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寒冷和沉重。屬於“沈默”的記憶碎片——母親的淚、鐵盒的鏽跡、菌巢的惡臭、湮滅的強光、終焉之門的輪廓——如同被冰封的魚,在意識的深海中僵硬地懸浮,模糊而遙遠。
我是誰?
我在哪裡?
發生了什麼?
疑問如同氣泡,在凝滯的思維中艱難升起,隨即被更深的寒意壓碎。
“滴…滴…滴…”
一種聲音穿透了厚重的冰層,強行鑽入他的感知。
規律,冰冷,機械。是某種精密儀器的電子音。這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冷漠,與記憶深處實驗室幻象裡那刺耳的警報聲詭異地重疊。
“滴…滴…滴…”它持續著,如同死神的秒表,丈量著這冰封地獄的時間。
緊接著,另一種感覺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默殘存的意識上!
痛!
不是傷口撕裂的銳痛,也不是能量衝突的灼痛。而是……一種詭異的、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金屬探針,正沿著他全身的神經末梢,向大腦深處……鑽孔!一種被強行侵入、被精密解剖、被當成死物般觀察的冰冷痛楚!
“呃……”
一聲微弱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呻吟,艱難地擠出了沈默的喉嚨。聲音乾澀嘶啞,仿佛聲帶已經鏽蝕了千年。
這微小的動靜,似乎觸發了什麼。
“嗡——”
頭頂上方,刺眼的白光驟然亮起!毫無征兆,如同冰冷的太陽在極近的距離爆炸!
強光瞬間刺穿了沈默緊閉的眼瞼,灼燒著他脆弱的視神經!他本能地想抬手遮擋,卻發現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不,不是沉重,而是……被束縛!冰冷的、堅硬的金屬箍感,從手腕、腳踝、脖頸、腰腹……全身每一個關鍵關節處傳來!他被死死地禁錮住了!
【電影級特寫:手術囚籠】
在強光刺激下勉強聚焦的瞳孔中: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毫無陰影的慘白。
光源來自頭頂巨大的、散發著非自然冷光的無影燈陣列,燈管排列精密如同蜂巢。
視線下方,是慘白色的、覆蓋著一次性無菌塑料布的金屬台麵,邊緣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他自己的身體,正一絲不掛地躺在這冰冷的金屬台上!
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久不見陽光的蒼白,上麵布滿了暗紅色的陳舊針孔疤痕,如同被無數毒蟲反複叮咬過。更觸目驚心的是左臂——肘關節以下,空空如也!斷口處並非焦黑,而是覆蓋著一層光滑、暗銀色、仿佛活體金屬般的薄膜,薄膜邊緣與皮膚完美融合,延伸出幾道細微的、同樣暗銀色的紋路,如同電路般向上臂蔓延!
全身被厚重的、閃爍著幽藍能量回路的黑色合金拘束帶牢牢鎖死在金屬台上,連頭部也被一個冰冷的金屬環箍住,下巴被強行抬起固定。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混合著消毒水、臭氧、血腥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金屬被強酸腐蝕後的刺鼻氣味。
這裡是……實驗室!
比幻象中更冰冷!更真實!更……絕望!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沈默的心臟!他想掙紮,想嘶吼,但喉嚨被頸部的拘束帶死死卡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被禁錮得紋絲不動,隻有眼球在強光刺激下劇烈地顫動。
“目標意識波動閾值突破預設臨界點。自主神經反射增強。基礎生命體征:心率89,血壓11070,體溫35.8c,處於深度抑製狀態。”一個毫無感情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在空曠冰冷的空間裡突兀響起,清晰地播報著沈默的狀態。
沈默的眼球艱難地轉動,試圖尋找聲音來源。眼角的餘光瞥向側麵——
巨大的、占據了整麵牆壁的強化觀察窗!窗玻璃呈現出深沉的墨色,從內向外看,隻能映照出他自己蒼白扭曲的臉和冰冷的無影燈光。但他知道,在那墨色的玻璃後麵,一定有一雙雙冰冷的眼睛,如同觀察培養皿裡的細菌一樣,正在注視著他!
觀察窗下方,是一排閃爍著各色指示燈、布滿複雜旋鈕和全息投影界麵的操控台。台前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機器在自動運行。
“準備執行‘血飼’協議第七階段:深度神經接駁與‘源玉’活性激發。”電子音再次響起,如同宣讀判決書,“倒計時啟動:10…9…”
血飼?!源玉?!
這兩個冰冷的詞彙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沈默混亂的大腦!他猛地想起胸前——那塊被母親警告、最終開啟的鐵盒!那塊暗紫色的水晶碎片!還有……那扇門!星火之玉!融合!
他下意識地“感受”自己的胸口。皮膚冰冷,觸感麻木。但就在心臟的位置……一種異樣的波動感傳來!不是心跳!是另一種東西!冰冷、堅硬、帶著一種非生命的、機械般的韻律在搏動!仿佛他的胸腔裡,被植入了一塊……冰冷的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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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倒計時如同死神的腳步!
沈默的視線猛地向下,艱難地聚焦在自己的胸口!
皮膚之下,心臟的位置,一個拳頭大小的、邊緣清晰的凸起物,正隨著那冰冷的搏動,微微起伏!那凸起物的形狀極其不規則,邊緣似乎還延伸出細微的、如同根須般的暗影,深深紮入周圍的皮肉之中!透過蒼白緊繃的皮膚,隱約可見那東西內部……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暗紫色和暗金色交織的光芒,在極其緩慢地流轉!
是它!那塊暗紫色的水晶碎片!它……它被植入了我的身體?!和星火之玉殘留的力量……融合後的東西?!
“源玉”?!他們是怎樣稱呼它的?!
一種被褻瀆、被當成容器的極致憤怒,混合著冰冷的恐懼,瞬間淹沒了沈默!他想咆哮,想摧毀這裡的一切!
“6…5…”
冰冷的倒計時無情推進。
頭頂的無影燈陣列發出輕微的嗡鳴,光線似乎更加集中、更加刺眼。
金屬台麵兩側,無聲地滑開幾塊擋板。數條銀白色的、如同章魚觸手般靈活的機械臂,帶著頂端閃爍著寒光的精密器械——注射針頭、激光切割器、神經探針、還有……一個布滿細微電極的、碗口大小的暗銀色金屬圓環——緩緩地、精準地移動到了沈默身體的上方!
尤其是那隻金屬圓環,它懸停在沈默頭頂正上方,內部複雜的電極陣列閃爍著幽藍的微光,散發出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能量波動,目標直指他的顱骨!
神經接駁?!
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限!全身的肌肉在極度恐懼下繃緊如鐵,卻無法撼動合金拘束帶分毫!冷汗瞬間浸透了他蒼白的皮膚。
“4…3…”
“開始注入神經抑製素7,確保目標意識清醒度維持在可控閾值。”電子音冷漠地指令。
一股冰冷的液體,毫無征兆地、極其粗暴地,從沈默脖頸側麵的拘束帶接口處,猛地注入他的頸動脈!
“呃——!”
沈默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猛地一彈!又被拘束帶狠狠拉回金屬台麵!劇痛!如同冰錐狠狠刺入大腦!緊接著,是一種更可怕的感受——思維被強行剝離!意識如同被投入冰水,變得異常“清醒”,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最後一絲控製!憤怒、恐懼、所有的情緒如同被凍住,隻剩下冰冷的、無法反抗的……感知!他像一個被固定在解剖台上的活標本,清晰地“感受”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2…1…”
倒計時歸零!
“血飼協議第七階段,啟動!”
“嗡——!”
懸停在頭頂的暗銀色金屬圓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圓環內部複雜的電極陣列高速旋轉,發出一陣高頻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一道凝練的、如同實質的幽藍光束,瞬間射出,精準地打在沈默的眉心!
【電影級特寫:神經入侵】
在沈默被抑製卻異常“清晰”的意識感知中:
那道幽藍光束並非物理攻擊,而是純粹的能量信息流!
它如同億萬根冰冷的、帶著倒刺的金屬探針,無視了顱骨的物理防禦,瞬間刺入他的眉心鬆果體區域!
劇痛!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
緊接著,這冰冷的探針洪流,沿著他大腦中錯綜複雜的神經網絡,如同貪婪的食人魚群,瘋狂地向下蔓延、穿刺、接駁!
視覺神經被強行侵入——視野瞬間被無數閃爍的、毫無意義的冰冷數據流和幾何圖形淹沒!
聽覺神經被接管——電子音的播報、機械的嗡鳴被無限放大、扭曲,混合成刺耳的噪音風暴!
觸覺、嗅覺、味覺……所有的感官信號被瞬間切斷、扭曲、或者強行灌入虛假的、令人作嘔的信息!
更可怕的是思維的入侵!
一股冰冷、龐大、帶著強烈研究欲望和絕對控製意誌的“數據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入他的意識核心!試圖讀取他混亂的記憶碎片!分析他融合“源玉”後的生理變化!探索他意識深處關於“門”的烙印!
沈默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打開保險櫃的小偷,所有最隱秘的、最痛苦的、最不願觸及的記憶,都被冰冷的探針粗暴地翻檢、掃描、記錄!
“目標意識核心抵抗強烈,自主防禦機製激活。檢測到‘源玉’能量異常波動。”電子音毫無波瀾地播報著。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