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那個緊貼著他倒影的陰影骷髏,咧開的頜骨無聲獰笑。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毒蛇,纏繞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我們……是一體的……】。
現實的聲音,穿透了這令人窒息的恐怖。
“腎上腺素!1毫克靜脈推注!快!”一個嘶啞、帶著破音卻無比決絕的聲音在沈默模糊的聽覺邊緣炸開,是李維。隔著厚重的隔離觀察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幾乎要瞪裂開來,死死盯著監測屏上那幾條即將徹底拉平的死亡直線。屏幕上,代表心率的綠色線條微弱得幾乎與基線重合,收縮壓的紅色數字在“40”上下瘋狂閃爍、顫抖,隨時可能歸零。
“李博士!他的循環係統太脆弱了!強心劑可能直接導致心臟破裂!”一個穿著無菌隔離服、帶著透明麵罩的急救醫生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帶著電流的滋滋雜音和難以掩飾的恐慌。他手裡捏著裝有淡黃色液體的注射器,針尖在應急紅燈的旋轉光影下閃爍著寒光,卻因為巨大的風險而劇烈顫抖,遲遲不敢刺下。
“顧不上了!不推就是立刻死!推!”李維的聲音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他親眼目睹了那邪玉吞噬電流的恐怖,此刻任何醫學常理都顯得蒼白無力。沈默的生命,正在以秒為單位流逝!
急救醫生的手猛地頓住,牙關緊咬,臉上閃過劇烈的掙紮。最終,那針尖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狠狠刺入了沈默手臂上一條尚且可見的靜脈!
冰冷的藥液被強勁地推入血管。
幾乎就在針尖刺破皮膚、藥液湧入的同一刹那——
“嗡!”
貼在沈默左臂上的“血饕餮”,其內部妖異的紅光驟然一縮!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外來刺激瞬間驚醒!緊接著,紅光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的姿態轟然爆發!不再是粘稠的搏動,而是一種近乎爆炸般的、刺眼欲目的猩紅光芒!
“呃啊——!”
沈默僵直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再次擊中,猛地向上彈起!脊背離開金屬台麵,形成一個更加扭曲、非人的反弓!一聲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嚎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那聲音裡蘊含的痛苦,讓隔離區外所有聽到的人瞬間頭皮炸裂,心臟驟停!
更恐怖的是他的左臂!
“血饕餮”緊貼的皮膚之下,一條條粗大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紅色脈絡,如同被強行灌注了熔岩的樹根,瞬間暴凸出來!它們不再是血管的形態,更像某種邪惡的寄生藤蔓,扭曲虯結,瘋狂地沿著手臂向上蔓延!所過之處,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熔融狀的暗紅色,仿佛皮下的血肉和骨骼正在被強行改造、同化!
“滋滋……滋啦……”
細小的、藍白色的電火花,不再是之前狂暴的閃電束,而是如同附骨之蛆,密密麻麻地從那些暴凸的暗紅脈絡縫隙中迸射出來!它們纏繞著沈默的手臂,發出令人牙酸的電流嘶鳴,空氣中瞬間彌漫開蛋白質被燒焦的、混合著奇異腥甜的焦糊味!
那剛剛被推入血管的強效腎上腺素,仿佛一滴滾燙的油落入了饑餓的熔爐!
“血饕餮”對這股湧入沈默體內的、蘊含著強大生物活性能量的藥劑,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貪婪的“興趣”!它不再滿足於緩慢的滲透和吮吸,而是開始了……掠奪!強效的掠奪!
監測屏上,那本該因腎上腺素注入而瞬間飆升的生命曲線,僅僅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脈衝式上跳!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隻激起了一星點微不足道的水花。
下一秒,所有生命體征數值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以更加決絕、更加恐怖的速度,向著永恒的零值瘋狂俯衝!心率瞬間跌破30!收縮壓數值在“35”的位置瘋狂閃爍了幾下,直接跳成了無法測量的“”!血氧飽和度徹底消失,屏幕上隻留下一條刺目的直線和代表信號丟失的灰色陰影!
“不——!”李維絕望的嘶吼響徹控製室,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麵上,雙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
完了。一切都完了。
急救醫生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的空注射器“當啷”一聲掉落在金屬地板上,滾出老遠。他踉蹌著後退,看著實驗台上那具被猩紅光芒包裹、手臂爬滿恐怖脈絡、不斷抽搐痙攣的軀體,眼神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和徹底的絕望。這根本不是醫學能解釋的現象!
就在這徹底的絕望如同冰水灌頂,將所有人凍僵的瞬間——
實驗台上,沈默那具劇烈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解的身體,毫無預兆地……靜止了。
所有的痙攣、所有的抽搐,都在同一時間停止。他反弓的脊背重重落回冰冷的金屬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死寂。
絕對的死寂降臨。比之前斷電時更甚。連那破風箱般的“嗬嗬”喘息聲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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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血饕餮”散發的猩紅光芒,依舊妖異地籠罩著他。他手臂上那些暴凸的暗紅脈絡,如同獲得了新的能量,搏動得更加有力、更加詭異,像無數條在他皮下蘇醒的邪惡蠕蟲。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默已經徹底死亡,連靈魂都被那邪玉吞噬殆儘的時候——
沈默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那雙眼睛……不再是人類的眼睛!
瞳孔深處,粘稠的、仿佛熔岩地獄核心的猩紅光芒,取代了所有的眼白和瞳仁!兩道妖異的紅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束,瞬間刺破了實驗室昏暗的光線,精準地、冰冷地……射向了隔離觀察窗外,癱坐在地的李維!
那目光,帶著一種非人的、純粹的、如同高等生命俯視螻蟻般的漠然。
李維被這雙“眼睛”盯住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極致恐懼瞬間攫住了他!靈魂都在尖叫!他想移開視線,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石化,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那兩道猩紅目光的冰冷“注視”。那感覺,仿佛自己從裡到外都被徹底看穿,所有的思想、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恐懼,都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
緊接著,沈默的嘴唇,極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
一個嘶啞、乾澀、破碎,仿佛生鏽齒輪強行轉動摩擦發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在死寂的實驗室裡響起:
“……李……維……”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狠狠劈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他還活著?他在叫李維的名字?
然而,這聲音裡沒有任何屬於沈默的熟悉感,沒有任何痛苦或求救的情緒。隻有一種冰冷的、機械的、如同某種程序在讀取信息的漠然。
李維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胸膛!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冰塊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沈默或者說,占據著沈默軀殼的某種東西)那雙猩紅的眼睛,依舊冰冷地鎖定著李維。嘴唇再次僵硬地開合,吐出的字眼更加破碎,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確認感”:
“……數據……記錄……者……”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默那雙猩紅的眼睛,猛地轉向了隔離區門口,那個剛剛被電擊倒、此刻正被同事攙扶著、滿臉驚駭的安全官。
猩紅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刺穿了安全官的靈魂。
“……威脅……清除……目標……”
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冰渣。
安全官渾身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死亡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那猩紅目光中蘊含的純粹殺意,比任何槍口都要冰冷直接!他下意識地想後退,雙腿卻如同灌了鉛。
“阻止……”嘶啞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必須……阻止……”
“阻止”兩個字出口的刹那,沈默那隻爬滿暗紅恐怖脈絡、閃爍著細小電火花的左臂,猛地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