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慘白的燈光,如同凝固的冰霜,將沈默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徹底抽乾。他僵在冰冷的檢查床上,右手死死攥著床沿的鐵架,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扭曲泛白,金屬冰冷的觸感直透骨髓,卻無法壓下從靈魂深處炸開的、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意。
林醫生俯視著他。鏡片反射著無影燈冰冷刺目的光,將那雙眼睛徹底隱藏在兩片模糊的光斑之後,如同深淵的入口。嘴角那抹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弧度,此刻在沈默眼中卻如同惡魔的獰笑,帶著一種非人的、確認獵物入網的冰冷嘲弄。
“很特彆……”林醫生的聲音依舊維持著溫和的語調,但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裹著絲絨的冰錐,精準地刺入沈默瀕臨崩潰的神經,“這種掌紋的分布,還有這些……細微的血管走向,簡直像是……活體電路板。”他的目光如同無形的鑷子,在沈默攤開的左手掌心反複逡巡,在那張悄然蔓延的暗紅血網和中央那顆吞噬光線的黑點上流連。
“活體……電路板?”沈默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住,聲音嘶啞破碎。他試圖抽回左手,但那隻手卻如同被無形的釘板固定在了冰冷的床單上,紋絲不動!一股遠超他意誌的、冰冷而強大的力量,正透過林醫生那看似尋常的目光,牢牢地壓製著他!身體如同沉入萬載玄冰的湖底,連呼吸都變得滯重困難。
“或者說,一種……正在構建中的‘接口’。”林醫生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學術探究口吻,他微微歪了歪頭,鏡片後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沈默的皮膚,直視著那正在編織的暗紅脈絡。“非常精妙的結構。能量傳導效率驚人,信息承載潛力巨大……而且,還在‘生長’。”
他伸出的右手並未收回,反而更加緩慢、更加穩定地……向著沈默掌心那張暗紅血網的中心點,那個詭異的黑點……靠近!
那隻醫生的手,手指修長,皮膚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然而,就在那整潔的白大褂袖口之下,沈默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視網膜——那幾片緊密排列、泛著冰冷灰白色澤的、如同魚鱗般的角質突起!
它們是什麼?!
是偽裝?是病變?還是……某種非人存在的表征?!
恐懼如同沸騰的毒液,在沈默的血管裡瘋狂奔湧!他想尖叫,想掙紮,想不顧一切地逃離這個如同停屍間般冰冷的診室!但身體卻背叛了他!每一塊肌肉都像被灌滿了沉重的鉛塊,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隻有左手的食指指尖,那獨立而詭異的搏動,在死寂的診室裡變得越發清晰、有力!
咚!咚!咚!
每一次搏動,都像冰冷的鼓槌,狠狠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掌心深處,那股冰冷的意念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醫生的靠近,變得更加“活躍”。不再是懵懂的試探,而是一種……帶著強烈警惕和排斥的“注視”!仿佛一隻初生的幼獸,麵對逼近的未知巨獸,本能地弓起了脊背。
冰冷的指尖,帶著消毒水殘留的刺鼻氣味,終於觸碰到了沈默掌心的皮膚!
就在接觸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刺痛感的震顫,猛地從掌心黑點深處爆發出來!沿著那蔓延的暗紅血網,瞬間傳遞到沈默的整條手臂!那感覺如同無數根細小的冰針同時刺入神經末梢!
沈默的身體猛地一顫!喉嚨裡擠出壓抑的痛哼。
與此同時,林醫生的手指也極其輕微地彈動了一下!仿佛被靜電擊中!他鏡片後的目光驟然一凝,那抹冰冷的弧度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近乎貪婪的專注!
“排斥反應?”林醫生低聲自語,語氣裡竟帶著一絲……興奮?“不……更像是……識彆?初步的能量交換測試?”他的指尖並未移開,反而更加用力地按壓下去,如同在測試某種精密儀器的韌性和反饋!同時,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鎖住沈默掌心的黑點,以及指尖下那細微震顫的暗紅網絡。
“痛……排斥……能量……”斷斷續續、冰冷粘稠的意念碎片,如同被強行撕扯下的思維殘片,不受控製地從掌心黑點逆流湧入沈默的意識!那是寄生體在傳達它的感知!
“閉嘴!”沈默在意識深處瘋狂嘶吼,試圖屏蔽這非人的信息汙染,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懼幾乎將他撕裂!
“有意思。”林醫生嘴角再次牽起那抹冰冷的弧度,這一次更加明顯。他的手指在沈默掌心緩緩移動,如同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寶的紋理,指尖劃過那些暗紅血絲的脈絡。“基礎架構非常穩定,能量親和性極佳,排斥反應在閾值內……更難得的是……”他的目光掃過沈默因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宿主的精神韌性也遠超預期。雖然脆弱,但尚未崩潰。很好……非常好。”
他緩緩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沈默,那雙隱藏在反光鏡片後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皮囊,直視著那正在沈默體內生根發芽的恐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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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林醫生的聲音恢複了那種溫和的、公式化的腔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您的狀況確實有些特殊。初步判斷,可能是一種罕見的、進行性的神經血管耦合性紊亂,伴有強烈的軀體化感知障礙。需要更深入的檢查和……‘特殊’的乾預治療。”他刻意加重了“特殊”二字。
“不……我不需要治療!讓我走!”沈默從牙縫裡擠出破碎的哀求,身體因巨大的恐懼和徒勞的掙紮而劇烈顫抖。
“恐怕不行。”林醫生搖了搖頭,動作優雅而冷酷,“放任這種‘紊亂’發展,對您自身和……公共安全,都存在不可預知的風險。作為醫生,我有責任采取必要措施。”他轉身走向診室角落的洗手池,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聲在死寂的空間裡格外刺耳。他仔細地衝洗著剛才觸碰過沈默掌心的那隻右手,仿佛上麵沾染了什麼汙穢之物。
水流聲中,沈默的視線絕望地掃過緊閉的診室門。門上方,有一個小小的方形觀察窗。就在他目光掠過那扇窗的瞬間——
一張臉,無聲無息地貼在觀察窗的玻璃上!
那是一個年輕護士的臉。皮膚異常白皙,幾乎不見血色。標準的護士帽下,一雙眼睛空洞得如同兩口深井,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緒波動。她的視線,並非看向診室內的情況,而是……直勾勾地、帶著一種非人的專注,死死地盯著沈默……放在檢查床上的那隻左手上!
更讓沈默魂飛魄散的是,借著觀察窗玻璃的反光,他清晰地看到——這個護士藏在衣領下的脖頸側麵,赫然也覆蓋著一小片……那種冰冷的、灰白色的、如同魚鱗般的角質層!
冰冷的窒息感瞬間扼住了沈默的喉嚨!不止一個!這個醫院裡……還有更多!
林醫生關掉水龍頭,用消毒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轉身走回床邊。他仿佛對門外窺視的護士毫無察覺,或者說……習以為常。
“鑒於您目前的情緒狀態和症狀的特殊性,我建議您先接受一段時間的‘鎮靜觀察’和初步‘隔離治療’。”林醫生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個扁平的金屬處方箋本和一支筆,動作流暢地寫著什麼。“我們會為您安排一個安靜的單人觀察室。在此期間,我們會為您進行全麵的生理指標監測,並注射一些……有助於穩定您神經係統、抑製異常感知的藥劑。”
他撕下處方箋,那紙頁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上麵的字跡龍飛鳳舞,沈默根本看不清,隻瞥見幾個冰冷的印刷體字眼:“特殊鎮靜劑”、“隔離觀察”、“24小時生命體征監測”。
“護士!”林醫生提高聲音,對著門口喊道。
診室門無聲地滑開。
門口站著的,正是剛才貼在觀察窗上的那個年輕護士!她麵無表情,如同一個製作精良的人偶,推著一輛金屬小推車走了進來。推車上放著幾樣東西:一個裝著半透明無色液體的玻璃藥瓶,一支嶄新的注射器,一卷束縛帶,還有一個閃爍著紅綠指示燈、連接著幾根導線的便攜式生理監測儀。
她的動作精準而刻板,沒有一絲多餘。空洞的目光如同掃描儀,再次掠過沈默的左手,然後停留在林醫生遞過來的處方箋上,微微點了點頭。
“準備3號觀察室。”林醫生吩咐道,聲音平淡無波。“給沈先生注射處方上的藥劑,劑量加倍。確保監測設備全程連接。”他特意強調了“確保”二字。
“是,林醫生。”護士的聲音平板得沒有一絲起伏,如同電子合成音。她拿起注射器,動作熟練地撕開包裝,拔掉針帽,露出尖銳冰冷的針尖。然後,她拿起那個裝著無色液體的藥瓶,將針頭插入橡膠瓶塞,緩緩地抽取藥液。透明的液體在針筒內上升,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做完這一切,護士將注射器穩穩地拿在手中,另一隻手則拿起了那卷厚厚的、帆布材質的黑色束縛帶。她轉向沈默,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執行程序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