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的黎明並未帶來溫暖。
沈默僵坐在“時光驛站”那廉價的人造革椅子上,窗外灰白的天光吝嗇地塗抹在起泡的米色壁紙上,非但沒驅散黑暗,反而襯得房間更加陰冷死寂。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盤踞,卻壓不住沈默鼻翼間縈繞的、若有若無的幻覺——那濃得化不開的甜膩血腥,那冰冷刺骨的屍臭。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釘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三道。
三道暗紅色的血絲,如同用最汙穢的淤血凝結成的活體紋身,深深嵌入腕骨上方的皮肉之下。它們不再是簡單的線條,而是擁有了某種令人作嘔的立體感。在熹微的光線下,能清晰地看到血絲內部,無數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顆粒,正以一種詭異而緩慢的節奏,微微地搏動著、流淌著。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像冰冷的針尖,輕輕刺探著他緊繃的神經,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排斥感。
頸間的輪回之玉沉沉地墜著,貼著他冰冷的皮膚。玉身比之前更加暗沉,內裡那幾道粗壯的血色紋路也沉寂下來,顏色深邃如同乾涸凝固的千年血痂。然而,沈默能感覺到一種深沉的“滿足”感,如同蟄伏的凶獸飽食後的慵懶,正從這冰冷的玉石中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無聲地舔舐著他的靈魂。
桌上,那枚小小的銅錢是唯一的“戰利品”,也是唯一的傷痕。綠鏽被灼燒掉一大片,露出下方暗啞無光的青銅本體。一道焦黑的裂痕,如同醜陋的蜈蚣,從邊緣猙獰地爬向方孔,無聲訴說著昨夜那場恐怖對抗的慘烈。它殘存的守護力量,似乎也隨著這道裂痕,流逝了大半。沈默伸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銅錢邊緣,一絲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冰涼氣息順著指尖傳來,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卻奇跡般地稍稍壓製了手腕血絲搏動帶來的心悸。
“呼……”沈默長長地、帶著顫抖地吐出一口濁氣,冰冷的白霧在清晨的寒氣中彌散。他必須動。必須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個將他拖入地獄循環的起點。恐懼如同藤蔓纏繞,將他釘在原地,但手腕上那三道活物般的血絲,頸間那枚沉寂卻散發著不祥的玉石,都在清晰地告訴他:坐以待斃,下一次輪回降臨,他可能連掙紮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他像一具生鏽的提線木偶,僵硬地起身。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全身隱秘的酸痛,那是電梯墜毀粉身碎骨後殘留的幻痛。他草草收拾了桌上簡單的行李——筆記本電腦、充電器、半瓶水,還有那枚裂開的銅錢。他小心翼翼地將銅錢貼身放進口袋,冰冷的金屬隔著布料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安全感。至於那枚輪回之玉……他手指懸在胸前,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將它取下的念頭。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直覺警告他,強行剝離,後果可能比戴著它更加恐怖。
拉開房門。
走廊裡空無一人,隻有劣質地毯吸音的沉悶。慘白的燈光打在泛黃的壁紙上,空氣裡是中央空調過濾網沉悶的黴味。一切正常得令人窒息。沈默的目光警惕地掃過地麵、牆壁、天花板,沒有猩紅的地毯,沒有滲血的石壁,沒有滴血的噴淋頭。昨夜那血腥地獄般的景象,仿佛真的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
但他手腕上那三道冰冷搏動的血絲,頸間那枚沉重的古玉,都在無聲地嘲笑著這種僥幸。
他快步穿過走廊,按下電梯下行鍵。金屬門滑開的瞬間,沈默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猛縮了一下。轎廂內三麵金屬牆,慘白的頂燈,暗紅色的塑膠地板……昨夜那瘋狂墜落、粉身碎骨的記憶碎片猛地刺入腦海!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邁步進去。電梯平穩下行,隻有輕微的失重感和纜繩摩擦的細碎聲響。數字從“3”跳到“1”,門開了。明亮的大堂光線湧入,前台服務員打著哈欠,幾個拖著行李箱的旅客睡眼惺忪地走過。
沈默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出酒店大門。清晨微冷的空氣湧入肺葉,帶著城市特有的塵埃和汽車尾氣的味道。他貪婪地呼吸著,試圖驅散肺腑間殘留的血腥幻覺。陽光吝嗇地穿過高樓縫隙,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車輛鳴笛,世界在按部就班地運轉。
隻有他,像一個披著人皮的異類,帶著手腕上三道活著的詛咒,行走在陽光下。
他需要信息。關於這玉,關於那血玉雕像,關於他手腕上這鬼東西。毫無頭緒。唯一相關的,隻有那座差點埋葬了他的荒山古墓。可那地方……沈默打了個寒顫,墓穴深處那穿著前朝官服、皮膚如同融蠟般流淌的枯骨,石壁上那些扭曲怪誕的浮雕,還有那麵巨大的、刻滿無法理解符號的青銅古鏡……任何一個畫麵都足以讓他再次陷入噩夢。回去?那無異於自投羅網,主動跳進一個更恐怖的循環。
玉器店。古玩街。
一個念頭突然閃現。錦城有條老舊的古玩街,魚龍混雜,真假難辨。或許……哪裡有人能看出點什麼?哪怕隻是一點似是而非的傳說,一點關於血玉、關於詛咒的隻言片語,也比他現在像個無頭蒼蠅強。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是絕路的路。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沈默裹緊了單薄的外套,像一具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傀儡,彙入清晨上班的人流。城市的喧囂包裹著他,汽車的轟鳴,行人的交談,店鋪卷閘門拉起的聲音……這些聲音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他全部的感官,都向內收縮,被手腕上那三道血絲牢牢攫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們。
不是觸覺,而是一種更直接、更詭異的“內視”。三道冰冷的、滑膩的異物,如同活體寄生蟲,深深地紮根在他的皮肉之下,與他的血管、神經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糾纏在一起。他甚至能“感知”到血絲內部那些微小顆粒流淌時帶來的微弱“沙沙”聲,如同無數細小的蟲豸在血管壁上爬行。每一次心跳,血液泵過手腕,都仿佛在滋養著這三道寄生的血絲,帶來一陣陣微弱的、帶著冰冷惡意的“滿足”感反饋回他的意識。
這種感覺讓他幾欲作嘔,頭皮陣陣發麻。他下意識地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手腕,試圖用物理的壓迫感去隔絕那種深入骨髓的異物感和精神汙染。然而,指尖傳來的觸感更加清晰——那三道血絲在皮下的凸起,堅硬而冰冷,如同嵌入血肉的金屬絲,又帶著活物的彈性。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沈默一個激靈,如同受驚的兔子。他慌忙掏出手機,屏幕顯示是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強烈的孤立感和對信息的渴望壓倒了警惕,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他的聲音乾澀沙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才傳來一個低沉、略顯蒼老、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男聲:“是沈先生?昨天入住時光驛站311房的沈默先生?”
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我是。你是誰?”
“我姓張,是酒店的夜班經理。”對方的聲音沒什麼情緒,公式化得有些刻板,“前台退房記錄顯示您還沒辦理手續。另外……保潔阿姨在打掃您房間時,發現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情況。”
沈默的呼吸瞬間屏住:“什麼情況?”
“她報告說,房間的地毯上,靠近床頭櫃的位置,有幾處……暗紅色的汙漬。”張經理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汙漬很新,形態……像是濺射上去的。還有一股很淡、但很特殊的味道,像是……鐵鏽混著點彆的什麼。我們想確認一下,您是否在房間內不慎弄傷了……”
轟!
張經理後麵的話,沈默一個字也沒聽清!
暗紅色的汙漬?濺射形態?鐵鏽混著彆的味道?!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昨夜幻境中那電梯轎廂瘋狂墜落、身體被巨大衝擊力碾碎的劇痛感,那粉身碎骨時血液噴濺的幻象,如同高清電影般在他眼前瘋狂閃回!頸間的輪回之玉仿佛被喚醒,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手腕上那三道血絲內部的搏動驟然加劇!無數微小的暗紅顆粒瘋狂湧動,帶來一陣強烈的、冰冷的針刺感!
那不是幻覺殘留!
那循環地獄裡的“死亡”,其痕跡……竟然滲透到了現實?!
“……沈先生?沈先生?您在聽嗎?”電話那頭,張經理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我…我沒事!”沈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惶和顫抖,“可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什麼飲料!我馬上過去退房!賠償!我會賠償!”他語無倫次地說完,不等對方回應,猛地掛斷了電話。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徹骨的冰冷和一種被無形之眼窺視的巨大恐懼。
輪回之玉的侵蝕……比他想象的更可怕,更無孔不入!它不僅在幻境中吞噬他的生命,更在現實中悄然留下死亡的烙印!那三道血絲,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臍帶,是“血飼”的鐵證!
他不能再回酒店!絕對不能!
沈默猛地攥緊口袋裡的銅錢,裂痕處傳來微弱的冰涼感,稍稍壓製了玉墜的灼痛和血絲的悸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恐懼,眼中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古玩街!必須去!現在就去!找到線索,找到壓製這鬼東西的方法,或者……找到徹底毀滅它的途徑!否則,下一次,那暗紅色的汙漬,可能就不隻是出現在地毯上了!
他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古玩街的名字,聲音嘶啞而急促。
錦城西郊,柳巷古玩街。
這裡與城市中心的繁華截然不同。狹窄的青石板路兩側,擠滿了低矮的、門臉陳舊的店鋪。褪色的木質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上麵寫著“博古齋”、“藏珍閣”、“聚寶樓”之類充滿歲月感的名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陳年木頭、舊書紙張、灰塵以及劣質熏香混合在一起的複雜氣味。行人不多,大多是些上了年紀、步履蹣跚的老者,或是眼神閃爍、四處打量的所謂“行家”。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沈默一下車,就被這股陳舊腐朽的氣息包裹。腕間的血絲似乎對這裡的環境產生了某種微弱的感應,搏動的頻率略微加快,傳遞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這感覺讓沈默毛骨悚然。他強壓下心頭的不適,目光銳利地掃過兩旁的店鋪。
大部分店鋪都大門敞開,裡麵光線昏暗,擺滿了各種真假難辨的瓷器、青銅器、木雕、字畫。店主們或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打盹,或慢悠悠地擦拭著手中的物件,對門口經過的沈默隻是懶懶地抬一下眼皮。
“古玉齋”。
沈默的腳步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店鋪前。門臉很小,黑漆的木門半掩著,上方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字跡古樸蒼勁。這家店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一種……同類的氣息?不是溫暖,而是一種同樣沉澱著歲月、卻帶著陰冷和隱秘的“同類”感。他記得在墓穴中得到輪回之玉時,玉身某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似乎也有一個類似的、難以辨識的古老印記。
就是這裡了。
他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門。門軸發出“吱嘎”一聲悠長而乾澀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店鋪裡格外刺耳。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檀香、灰塵、黴味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陳舊金屬和土腥氣的味道撲麵而來。店鋪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狹窄幽深。光線異常昏暗,隻有幾盞瓦數極低的仿古宮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了四周。牆壁是深色的木板,上麵釘著一些同樣深色的木架。架子上、靠牆的玻璃櫃裡,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種玉器。
白的、青的、黃的、墨色的……玉佩、玉璧、玉琮、玉環、玉人、玉獸……形態各異,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大部分玉器都帶著明顯的沁色,或深或淺的土黃、褐色、甚至暗紅色,如同歲月留下的斑駁淚痕。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微弱的光柱中緩緩沉浮。
一個穿著深灰色盤扣唐裝、身形瘦削佝僂的老者,背對著門口,正站在一個高腳凳上,用一把細小的軟毛刷,極其專注地清理著一尊深青色玉雕貔貅背部的灰塵。聽到門響,他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隻是用一種慢悠悠、如同砂紙摩擦般乾澀的聲音問道:“隨便看。”
沈默的目光快速掃過店內。陰冷、壓抑、死寂。這裡的玉器雖多,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潤的靈氣,反而像一個個沉默的、承載著無數秘密的冰冷墓碑。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頸間的輪回之玉,玉身依舊沉寂,但手腕上的三道血絲,搏動卻明顯清晰了幾分,仿佛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
他走到離老者不遠的一個玻璃櫃台前,目光落在裡麵一塊掌心大小、顏色暗紅、如同凝固血塊般的玉璧上。玉璧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黑色沁紋,中心有一個圓孔,孔壁邊緣似乎刻著極其微小的、難以辨識的符號。
“老板,這塊血玉……”沈默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店鋪裡顯得有些突兀。
“嗯?”老者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刷子,動作極其緩慢地從高腳凳上轉過身。
當他的臉完全暴露在昏黃燈光下時,沈默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一張極其枯槁、如同風乾橘皮般的臉。深深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縱橫交錯,幾乎將五官淹沒。眼窩深陷,渾濁的眼珠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毫無生氣的灰黃色,瞳孔在昏暗中幾乎難以分辨。嘴唇薄得像兩條乾枯的線,緊緊地抿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長期缺乏光照的慘白,隱隱透著一種死氣的青灰色。
這老者身上,散發著一種比這店鋪更加濃重的、如同棺木般腐朽的氣息。他的目光落在沈默臉上,那灰黃色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視線仿佛穿透了沈默的皮肉,直接落在他頸間的位置!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沈默!頸間的輪回之玉猛地傳來一陣強烈的悸動!不再是灼熱,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貪婪和渴求的悸動!與此同時,他手腕上的三道血絲,如同被注入興奮劑,搏動驟然變得劇烈而清晰!無數暗紅顆粒瘋狂蠕動,一種強烈的、指向性的“饑餓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衝擊著沈默的意識!
這老者……不,這玉器店的老板,有問題!大問題!
沈默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右手猛地攥緊了口袋裡的銅錢,裂痕處傳來的微弱冰涼感讓他稍稍定神。
老者那乾枯的嘴唇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似乎在笑,又像是在抽搐。他慢悠悠地從高腳凳上爬下來,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他走到沈默麵前的櫃台後,隔著玻璃,那雙灰黃死寂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沈默的脖頸,沙啞的聲音如同砂輪摩擦:
“血玉?年輕人……眼力不錯。”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古怪的腔調,“這塊‘血沁蟠虺璧’,是前朝老坑的東西,少見。沾過地氣,也沾過……血氣。凶得很。”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滿褐色老年斑的手指,隔著玻璃點了點那塊暗紅玉璧,“看你這氣色……陰得很,印堂發暗,怕是壓不住它的凶煞。”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話語意有所指,那雙死寂的眼睛更是仿佛洞悉了沈默所有的秘密。沈默感覺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頸間的玉墜悸動得越來越厲害,手腕上的血絲更是傳來一陣陣針刺般的痛楚和強烈的“催促”感,仿佛在催促他靠近,去接觸那塊玉璧!
危險!致命的危險!
沈默強行壓下轉身逃跑的衝動,他知道此刻露怯隻會更加被動。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老者那死寂的目光,聲音儘量保持平穩:“老板說笑了。我隻是好奇。聽說有些古玉……有些特彆的地方,能溝通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東西?”他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將左手也放進了口袋,緊緊握住那枚裂開的銅錢,試圖汲取那僅存的一絲守護之力。
老者的眼皮極其緩慢地抬了一下,灰黃色的眼珠裡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幽光。他乾枯的手指在玻璃櫃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噠、噠、噠”的輕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溝通?”老者沙啞地重複了一遍,嘴角那詭異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點,“嘿嘿……年輕人,知道的不少嘛。古玉通靈,尤其是……這種沾過血的玉。”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沈默的脖頸,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有些東西,戴上了,就取不下來了。它會纏著你,吸著你……直到把你吸乾,變成它的一部分。”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鑽進沈默的耳朵。頸間的玉墜猛地一顫,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惡意的氣息驟然從中爆發出來!手腕上的三道血絲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間變得滾燙!無數暗紅顆粒瘋狂湧動、膨脹!一股遠超之前的、狂暴的“饑餓”和“吞噬”的欲望,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垮了沈默的意識防線!
“呃!”沈默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感覺自己的右手臂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那三道血絲仿佛要破開皮肉鑽出來!它們的目標,直指櫃台裡那塊暗紅色的“血沁蟠虺璧”!
老者渾濁的灰黃眼珠驟然亮起!如同黑暗中點燃的兩點鬼火!他臉上那乾枯的皮膚怪異地抽搐著,猛地向前一步,幾乎將整個枯槁的上身都壓在了玻璃櫃台上!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狂熱和嘶啞:
“對!就是它!感覺到了嗎?!那渴望!那聯係!把它給我!把你身上的……給我!”他枯瘦的手指竟直接穿透了玻璃櫃麵,如同插入水中一般毫無阻礙!那隻枯槁、布滿斑點的手,帶著一股濃烈的、如同打開千年棺木般的腐朽屍臭,快如鬼魅般抓向沈默頸間的輪回之玉!
“滾開!”沈默目眥欲裂!在老者手指穿透玻璃的瞬間,巨大的驚駭和被侵犯的暴怒壓倒了恐懼!他怒吼一聲,一直緊握在口袋裡的右手猛地抽出!
不是拳頭。
他的右手,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操控,五指張開,以一種決絕的姿態,狠狠地拍向老者抓來的枯手!
而在他的掌心,那三道嵌入血肉的暗紅血絲,此刻如同蘇醒的毒蟒,驟然暴起!它們不再是嵌入皮下的細線,而是瞬間膨脹、拉伸、扭曲!三道暗紅色的、由無數蠕動顆粒組成的、半透明的詭異觸須,猛地從沈默的掌心噴射而出!帶著刺骨的冰冷和狂暴的吞噬欲望,後發先至,搶先一步狠狠刺向老者抓來的手腕!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利刃刺入朽木的悶響!
老者枯瘦的手腕,被三道暗紅血絲觸須瞬間洞穿!
沒有鮮血噴濺。隻有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積存了千百年的棺內淤積物的惡臭,猛地從那三個細小的貫穿傷口中爆發出來!
“嗬——!!!”
老者發出一聲完全不似人聲的、混合著痛苦和極度狂喜的尖厲嘶嚎!他那張枯槁的臉龐瞬間扭曲!灰黃色的眼珠暴突出來,布滿了猙獰的血絲!他手腕被洞穿處的皮肉,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溶解、潰爛、碳化!露出下方同樣腐朽發黑、如同枯樹根般的骨頭!
然而,更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被血絲觸須洞穿、正被瘋狂溶解吞噬的老者手腕傷口處,並未流出血液,而是猛地湧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黑紅色鐵線蟲般的詭異絲線!這些絲線帶著濃烈的血腥和怨毒氣息,如同擁有生命般,瘋狂地扭動著,反過來纏繞向沈默掌中射出的三道暗紅血絲觸須!試圖將它們反拉回去,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