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敲擊聲,帶著金屬門板特有的冰冷回響,如同喪鐘般在狹小出租屋的死寂中擴散。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砸在沈默繃緊到極限的神經末梢。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耐心和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仿佛門外的東西不是在請求進入,而是在宣告它必將抵達。
沈默的身體凝固了。像一尊被瞬間投入冰河的石膏像,僵硬地背靠著那扇此刻如同地獄閘門的鐵皮防盜門。冷汗不再是滲出,而是如同決堤的冰水,從額角、鬢邊、脊背瘋狂地奔湧而出,瞬間浸透了本就濕透的t恤,帶來一片刺骨的粘膩冰涼。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衝刷耳膜的轟鳴,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打,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胸前那片冰冷蠕動的區域,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惡心和更深沉的恐懼。
手機屏幕徹底暗了下去,死寂無聲。便利店那雪花噪點的獰笑仿佛從未出現。但沈默知道,那不是幻覺。那笑聲,那屏幕上的笑臉,連同此刻門外的敲擊,都是同一個恐怖存在的不同觸手!它無處不在!它追來了!它甚至……能操控電子設備?!
胸口的蠕動感並未因手機屏幕的黑暗而停止。相反,在那沉重敲門聲的“伴奏”下,皮膚下那冰冷、細微的異物感似乎變得更加……活躍?仿佛無數根極其微小的冰針,正隨著那敲擊的節奏,在他肌肉纖維和神經末梢間緩緩地、貪婪地遊走、纏繞。沙沙……咕唧……那濡濕的、如同吮吸骨髓般的聲音,仿佛直接響在他的顱腔深處,蓋過了擂鼓般的心跳!
逃?往哪裡逃?這扇門是唯一的出口,而門外……就是那敲門的“東西”!
沈默布滿血絲的眼球,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絕望而劇烈地顫抖著。他的視線如同受困的野獸,瘋狂地掃視著這個不足十平米的囚籠——布滿黴斑、牆皮剝落的天花板角落,仿佛隨時會垂下粘稠的黑暗;那扇蒙著厚厚灰塵、透進微弱霓虹光的小窗,窗框的陰影在地上扭曲,像一隻伺機而動的爪子;還有那張瘸腿的木桌,桌角殘留著剛才手機屏幕亮起時投下的、令人心悸的方形光斑殘影……
無處可逃!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鐵水,澆灌進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低下頭,布滿冷汗和汙漬的手,神經質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力度,狠狠抓向自己的胸口!他要撕開那層皮肉!把那些鑽進他身體裡的、冰冷的、蠕動的東西挖出來!哪怕同歸於儘!
指甲劃過皮膚,留下數道刺目的紅痕,火辣辣地疼。然而,皮膚之下的冰冷蠕動感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他劇烈的動作和情緒的爆發,驟然加劇!仿佛那些冰冷的血絲被他的驚恐徹底激活、刺激,開始更加瘋狂地增殖、蔓延!
“呃……嗬……”沈默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被痛苦和窒息感扼住的嘶鳴。他抓撓的動作僵住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一種更深的、源自身體內部的……失控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冰冷的東西,正沿著他的血管、神經,向著胸腔更深處、向著四肢……擴散!一種強烈的、不屬於他的冰冷意誌,如同無形的蛛網,正試圖接管他身體的控製權!
就在這時——
咚!
這一次的敲門聲,陡然加重!不再是之前的沉穩試探,而是帶著一種不耐煩的、粗暴的力量!整扇單薄的鐵皮防盜門都隨之劇烈地一震,門框邊緣簌簌落下細小的灰塵和牆皮碎屑!門板上一個早已鏽蝕的鉚釘,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呻吟!
緊接著,門外傳來一種……聲音。
不是人生。
像是什麼極其沉重、濕滑的東西,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拖行。伴隨著一種粘稠液體被攪動、被擠壓時發出的……噗嘰……噗嘰……的聲響。
那聲音緩慢、粘膩,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質感,穿透門板的阻隔,清晰地鑽進沈默的耳朵裡。仿佛門外正匍匐著一大團剛從腐爛沼澤裡撈出來的、不斷滴落著汙濁泥漿的……活物!
噗嘰……噗嘰……
拖行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終停在了門外,緊貼著門板的位置。沈默甚至能“想象”出那東西龐大、濕滑、散發著惡臭的輪廓,就隔著一層薄薄的鐵皮,與他背靠背地……貼在一起!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屍腐、淤泥和某種甜膩血腥氣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毒霧,竟然開始從門板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裡……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那氣味濃烈到令人窒息,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房間!沈默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直衝喉頭,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硬生生憋了回去,身體因為極致的惡心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呃……呃呃……”
門外,那沉重的拖行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破風箱被強行拉扯的、斷斷續續的……喘息聲?或者……是某種粘稠液體在巨大腔體裡翻滾冒泡的……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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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低沉、渾濁,仿佛來自地底深處。伴隨著這聲音,那緊貼著門板的、沉重濕滑的輪廓,似乎……動了一下。一種龐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如同萬噸海水般,隔著門板,沉沉地壓在了沈默的背上!
沈默的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縮成了兩個針尖!他全身的肌肉繃緊到了極限,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逃離!但身體卻被那無形的、源自胸口的冰冷意誌和門外恐怖的壓迫感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被動地感受著那冰冷濕滑的輪廓,隔著鐵皮傳來的……震動!
它……在乾什麼?
是在嗅聞?還是在……確認獵物的位置?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心!沈默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鐵鏽味。他猛地意識到一個更恐怖的事實——這扇廉價、鏽蝕的鐵皮門,在那東西麵前,恐怕不比一張紙堅固多少!
果然!
門外那沉重的、濕滑的喘息咕嚕聲,猛地停頓了一瞬。
緊接著——
嗤!!!
一種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濕牛皮上的聲音,驟然在門板上炸響!
沈默背靠著的門板位置,一股難以想象的高溫瞬間穿透鐵皮!那溫度並非火焰的灼熱,而是一種帶著強烈腐蝕性的、仿佛能熔穿金屬的……劇毒高溫!
“呃啊——!”沈默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如同被蠍子蜇中,猛地向前彈開!後背緊貼門板的那一小塊皮膚,傳來火辣辣的、如同被強酸灼燒般的劇痛!衣服瞬間被那股詭異的高溫熔穿,皮膚上留下了一片迅速紅腫、甚至開始發黑潰爛的可怕痕跡!
他踉蹌著撲倒在地,狼狽地翻滾開,驚恐萬狀地回頭望去——
隻見那扇灰綠色的鐵皮防盜門中央,他剛才背靠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邊緣正嗤嗤作響、冒著濃烈黃綠色刺鼻煙霧的……腐蝕坑洞!
坑洞周圍的鐵皮呈現出一種被強酸溶解後的、扭曲翻卷的暗紅色,如同潰爛的傷口!坑洞內部,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如同瀝青混合著膿血的暗綠色液體,正沿著門板緩緩向下流淌,滴落在地麵,發出“嗤嗤”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窪!
濃烈的、混合著強酸和腐爛血肉的惡臭,如同毒氣彈般從那個破洞洶湧而入,瞬間塞滿了整個房間!
透過那個還在不斷被腐蝕擴大的洞口,沈默看到了……“它”的一小部分。
那是一隻……難以名狀的東西。
勉強可以稱之為“手”或者“肢體”的末端。
它巨大,覆蓋著一層濕滑、粘膩、不斷滴落著暗綠色膿液的、類似某種巨大兩棲類生物的表皮。表皮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灰敗色澤,上麵布滿了大大小小、如同被強酸腐蝕出的潰爛孔洞,孔洞邊緣的皮肉翻卷著,露出下麵暗紅色、微微蠕動的肌肉組織。更恐怖的是,在這隻“手”的掌心位置,並非五指,而是……一張布滿細密、螺旋狀利齒的、不斷開合的……圓形口器!
此刻,那張布滿利齒的口器,正緊緊地吸附在門板的腐蝕坑洞邊緣!一股股粘稠的、散發著惡臭和劇毒的暗綠色液體,正從口器深處源源不斷地分泌出來,澆淋在鐵皮上,發出更加劇烈的“嗤嗤”聲,加速著金屬的溶解!伴隨著液體分泌,那張圓形口器還在一張一合,發出如同咀嚼般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吧唧”聲!
“呃呃呃……”門外那沉重濕滑的喘息咕嚕聲再次響起,似乎帶著某種……進食前的興奮?那吸附在門板上的、布滿利齒的口器,開合得更加劇烈,粘稠的毒液分泌得更加洶湧!
嗤嗤嗤——!
腐蝕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密集而急促!門板上的破洞在劇毒粘液的澆灌下,如同被投入強酸中的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擴大!邊緣翻卷的暗紅色鐵皮迅速變薄、軟化、溶解!洞口周圍的灰綠色塗層大片大片地剝落、卷曲,露出下麵鏽蝕得更嚴重的鐵鏽紅內層,但這內層在毒液麵前更加不堪一擊!
濃烈的黃綠色腐蝕性煙霧如同毒蛇般從洞口噴湧而出,迅速在狹小的房間裡彌漫開來,刺鼻的氣味灼燒著沈默的鼻腔和喉嚨,帶來劇烈的咳嗽和窒息感。他的眼睛被刺激得淚水直流,視野一片模糊。
洞口越來越大!從巴掌大小,迅速擴展到碗口大,再到臉盆大小!
透過那不斷擴大的、邊緣嗤嗤作響、流淌著致命毒液的破洞,沈默已經能清晰地看到門外那東西……更多的部分!
那是一個龐大到幾乎塞滿狹窄樓道的身影!
它沒有明確的頭部結構,整個上半身如同一大團蠕動的、覆蓋著濕滑潰爛表皮的肉塊。肉塊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蟾蜍卵般鼓脹的膿包,一些膿包已經破裂,流淌著和門板上一樣的暗綠色粘液。在肉塊靠近“頂端”的位置,裂開了一道巨大的、橫貫左右的縫隙——那並非嘴,更像是某種感知器官的裂口,邊緣不斷滴落著粘液,此刻正對著門內的沈默,微微翕張著,發出沉重的“呃呃”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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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剛才那隻腐蝕門板的“手”,隻是它龐大身軀上延伸出的……數條類似肢體中的一條!在破洞下方和兩側的視野盲區,還有更多覆蓋著潰爛表皮、末端或是利爪、或是吸盤、或是同樣布滿利齒口器的……肢體,在黑暗中緩緩蠕動、揮舞!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絕對力量、腐爛惡臭和冰冷惡意的恐怖氣息,如同實質的海嘯,從那個破洞中洶湧灌入,瞬間將沈默徹底淹沒!他的靈魂都在那股氣息下瑟瑟發抖!這根本不是他能理解、能對抗的存在!這是來自深淵的腐肉!是行走的劇毒沼澤!
完了!徹底完了!
沈默癱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無法控製地劇烈痙攣。眼淚、鼻涕、因為劇烈咳嗽而帶出的唾液糊滿了他的臉。肺葉如同被那毒煙點燃,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致命的破洞在毒液的腐蝕下,如同被無形巨獸啃噬,邊緣迅速軟化、溶解、崩塌!
門板發出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金屬撕裂般的呻吟!
轟!!!
一大塊扭曲變形、邊緣還掛著粘稠毒液的鐵皮,終於徹底碎裂、向內崩飛!一個足夠一個成年人彎腰通過的、邊緣嗤嗤冒著毒煙、流淌著暗綠液體的巨大破口,赫然出現在門板中央!
門外那龐大、潰爛、散發著滔天惡臭的恐怖輪廓,再無阻隔!
“呃——!!!”
一聲充滿了暴虐、貪婪和純粹毀滅欲望的、非人的咆哮,如同來自地獄的颶風,猛地從那道巨大的裂口處衝入房間!狂暴的音浪混合著濃烈的毒氣,狠狠撞在沈默身上,將他本就癱軟的身體吹得向後翻滾,重重撞在牆壁上!
那龐大的、如同腐敗肉山般的怪物,開始用它那數條覆蓋著潰爛表皮的肢體,扒住破洞邊緣被腐蝕得脆弱不堪的鐵皮,向內……擠壓!粘稠的暗綠色毒液隨著它的動作四處飛濺,落在牆壁上、地麵上,發出可怕的“嗤嗤”聲,留下一個個腐蝕的坑洞和刺鼻的白煙!它要進來了!它要擠進這個狹小的房間,將他徹底吞噬、溶解!
沈默蜷縮在牆角,身體因為劇痛、毒氣侵蝕和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一團,劇烈地顫抖著。他的意識在巨大的恐怖衝擊下變得模糊,視野被淚水、毒煙和絕望徹底覆蓋。他甚至能聞到那怪物身上噴出的、帶著濃烈腐肉和血腥味的惡臭氣息,已經近在咫尺!
胸口的冰冷蠕動感,在這滅頂的死亡威脅降臨的瞬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仿佛他身體裡那些冰冷的血絲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機,發出了無聲的尖嘯!皮膚下那無數細微的蠕動、纏繞、吮吸感,如同沸騰的冰水,瘋狂地刺激著他每一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