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時……奪回了一點控製權？
但這勝利脆弱得如同薄冰。那蝕骨的饑餓感並未消失，反而因為剛才那場激烈的對抗，變得更加凶猛、更加灼人！它像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深淵，在他體內咆哮著。
必須……必須找到食物！正常的食物！否則……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抵抗住身體裡那邪玉和血絲對“特殊養分”的渴望！他會被本能驅使著，去舔舐那些劇毒的汙穢，去啃食那些腐爛的殘渣！最終變成一個被邪玉操控的、隻知道吞噬怪物的……人形怪物！
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讓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這個充斥著怪物殘骸和劇毒氣息的房間，本身就是最大的催化劑！
求生的本能壓榨出身體最後一絲力氣。沈默掙紮著，用還能勉強控製的、麻痹感稍弱的左臂，死死撐住冰冷的地麵，拖著幾乎完全失去知覺的右半身和依舊被饑餓瘋狂灼燒的身體，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向著遠離那個恐怖破洞的牆角挪去。
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胸前皮膚下那些冰冷的血絲，帶來鑽心的刺痛和更深的麻痹。饑餓感如同附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的意誌。他不敢去看那個破洞，不敢去嗅空氣中殘留的“美味”氣息，隻能死死盯著前方牆角堆積的、蒙著厚厚灰塵的雜物——那裡，有一個癟塌的、印著超市ogo的破舊帆布袋。
那是他僅存的行李。
他蠕動著，像一條垂死的蟲，終於挪到了牆角。顫抖的手指抓住帆布袋粗糙的邊緣，用儘全身力氣將它拖到身前。拉開拉鏈，裡麵隻有幾件換洗的舊衣服，一個磨損嚴重的舊錢包，還有……一個用藍布包裹著的、巴掌大小的硬物。
看到那個藍布包裹，沈默麻木絕望的眼神深處，極其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爺爺……
他顫抖得更厲害的手，伸進袋子，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易碎的珍寶，將那個藍布包裹拿了出來。布麵已經洗得發白，邊緣磨損嚴重。
他一層層地、極其緩慢地……解開藍布。
裡麵，是一本紙張泛黃、邊角卷曲的……線裝舊筆記本。封皮是硬紙板做的，沒有任何文字，隻有歲月留下的汙漬和磨損的痕跡。
這是爺爺臨終前，神誌已經不太清醒時，掙紮著塞給他的。當時老人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抓著沈默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嘴唇蠕動著，反複念叨著含糊不清的幾個字：“……玉……不能離……身……筆記……看……一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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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沈默，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和對未來的茫然中，隻當這是老人臨終前對祖傳玉佩的執念，以及對孫輩的尋常叮囑。他將筆記本和玉佩一起收好，卻從未真正翻開過這本看起來陳舊無用的本子。
現在……
沈默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這本其貌不揚的舊筆記。指尖傳來紙張粗糙冰冷的觸感。爺爺……是不是……知道什麼？這筆記裡……會不會有關於這枚邪玉的……答案？或者……擺脫它的……方法？
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狂風中的燭火般的……希望，在他被絕望和恐懼冰封的心底，極其艱難地……搖曳起來。
他必須看！立刻！
他顫抖著，用還算靈活的左手，極其小心地翻開了筆記厚重發脆的封麵。
一股陳舊紙張和淡淡黴味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
扉頁上，沒有任何署名。隻有一行用毛筆寫下的、字跡極其蒼勁、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某種深重憂慮的句子：
【玉蟬飼吾身，吾身飼玉蟬。血痕現，孽緣始。慎之！慎之！】
“玉蟬飼吾身……吾身飼玉蟬……”
沈默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錘子，狠狠砸在他的心臟上！爺爺……果然知道！他知道這玉的邪性！他知道這吞噬與被吞噬的關係！他知道那道血痕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血痕現，孽緣始……”沈默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自己胸口，那枚古玉內部那道已經變得更加清晰、顏色更加深暗的……暗紅血痕！孽緣……這該死的、如同附骨之疽的恐怖糾纏，果然從血痕出現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巨大的悲憤和一種被至親隱瞞的委屈感瞬間湧上心頭！為什麼？爺爺為什麼不早說清楚？為什麼要把它留給自己？！
他強壓下翻騰的情緒，手指因為激動和虛弱而顫抖得更厲害，急切地翻向下一頁。
後麵的紙張，不再是規整的毛筆字。而是密密麻麻、用鋼筆甚至鉛筆寫下的、字跡潦草而急促的……記錄。墨跡深淺不一，有些地方被水漬暈開，有些頁邊空白處畫著極其古怪、令人費解的符號和簡圖。書寫的時間顯然跨越了很長一段歲月，筆跡也從最初的相對工整，變得越來越淩亂、癲狂，仿佛書寫者正被巨大的恐懼和痛苦日夜折磨。
沈默的目光急速掃過那些潦草的字跡：
【……又來了……窗外的影子……它在笑……玉在發燙……】
【……吃了……它被金光撕碎了……玉……好像……很滿意？胸口……有點麻……】
【……血痕！玉裡麵……裂開了！一道紅痕！和筆記裡祖爺爺說的一樣！大限將至？！】
【……餓……好餓……想吃……不！不能想！那是陷阱！找吃的！正常的食物！快！】
【……它們盯上我了……無處不在……鏡子……水窪……屏幕……它在看！它在笑！】
【……血絲……皮膚下麵……有東西在爬！它們在長！它們在吸我的……不！】
【……控製不住了……我的手……它自己動了……它在抓那些……臟東西……嘔……】
【……找‘飼主’？誰是飼主？筆記裡語焉不詳……是留下玉的人？還是……玉本身？】
【……爺爺說……血飼……以怪飼玉……延緩……但終將……反噬……】
【……它在看著我……我知道……它一直在……它在等我……被吃光……】
記錄到這裡，字跡已經扭曲得如同鬼畫符，充滿了絕望和瘋狂。後麵幾頁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隻有一些意義不明的、顫抖的劃痕和……乾涸發黑、疑似血跡的斑點！
沈默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爺爺……爺爺也經曆過這一切！被影子窺視，被饑餓折磨，身體被血絲侵蝕，甚至……也差點失控去吞噬那些汙穢之物！他一直在掙紮！一直在尋找方法！但最終……似乎還是失敗了？那句“它在等我……被吃光……”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血飼……以怪飼玉……延緩……但終將……反噬……”沈默死死盯著這句話，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延緩！
雖然最終是反噬，但至少……可以延緩！可以爭取時間！
也就是說……他必須……繼續去獵殺那些怪物？用它們的“血肉”來喂養這枚邪玉，以此來……延緩那些血絲對自己身體的徹底侵蝕和最終的反噬吞噬？
這算什麼？飲鴆止渴？從一個怪物的食物，變成一個為邪玉捕獵的……清道夫？！
巨大的荒謬感和屈辱感幾乎讓他窒息！但……他有選擇嗎？不“喂”它，那些血絲會更快地侵蝕他，饑餓感會更快地摧毀他的理智，讓他變成一個主動尋找汙穢吞噬的怪物！最終結果，都是被“吃光”！
“喂”它，至少……能延緩這個過程！能爭取到……尋找徹底擺脫方法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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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筆記……是他目前唯一的線索！
沈默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在絕望的冰原上，被這殘酷的“生路”強行點燃，雖然搖曳不定，卻頑強地燃燒著。他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這筆記裡語焉不詳的“飼主”！或者……找到徹底摧毀這邪玉的方法！
就在這時——
咕嚕嚕嚕……
腹中那如同地獄雷鳴般的饑餓咆哮，再次猛烈炸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凶猛！
剛才翻看筆記帶來的短暫精神刺激，仿佛耗儘了身體最後一點儲備。那蝕骨的、要將靈魂都點燃的饑餓感，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
餓！
好餓！
必須吃東西！立刻！馬上！
這一次，那饑餓感的目標，似乎被筆記中“血飼”的念頭隱隱引導，不再局限於門板上的汙穢，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指向性的……渴求！
它……想要……新鮮的……獵物！
沈默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因為饑餓而幾乎要泛出綠光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雷達，瞬間穿透了房間的昏暗，死死地……鎖定了那扇布滿破洞、通往外麵未知黑暗的……鐵皮防盜門！
門外……還有什麼？
那灘汙跡裡……會不會還殘留著未被徹底“消化”的……“營養”？
或者……這棟破敗的老樓裡……還有沒有……其他的“食物”？
“嗬……嗬……”喉嚨裡滾動著野獸般的低吼。沈默的身體，在那狂暴饑餓和邪玉血絲的雙重驅動下，開始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
他不再虛弱，不再麻痹。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劇毒氣息的“力量”，強行灌注進他幾乎癱瘓的右半身！他像一具被無形絲線強行提起來的木偶，以一種極其僵硬、卻又異常迅捷的、非人的姿態……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動作迅猛，帶著一種捕食者般的……爆發力！
他的目光，貪婪而冰冷，如同掃描儀，最後一次掃過門板上那灘殘留的暗綠色粘液和暗紅色肉渣。
然後，他邁開腳步。
步伐不再踉蹌，不再虛浮。每一步踏出，都帶著一種沉重的、仿佛要將水泥地麵踏碎的……力量感。皮膚下，那些暗紅的血絲網絡，在他動作時微微凸起、扭動，如同活體電路般閃爍著微弱的、不祥的暗紅光澤。
他走到門板破洞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從那還在嗤嗤冒著毒煙的、邊緣流淌著腐蝕液體的巨大破口中……彎腰鑽了出去！
動作乾脆利落，仿佛那足以致命的毒煙和腐蝕液，對他毫無影響。
門外昏暗破敗的樓道，如同怪獸的食道，散發著濃烈的腥臭。牆壁上布滿了被毒液腐蝕出的坑窪和道道流淌的汙跡。
沈默站在樓道中央，微微仰起頭，閉著眼睛，像是在……感受著什麼。
他胸前緊貼皮膚的古玉，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如同心跳般的……悸動。冰涼。帶著一種……貪婪的……指引？
皮膚下蔓延的血絲網絡，也仿佛接收到了某種無形的信號，微微發燙，傳遞著一種……指向性的……饑渴！
左邊！
沈默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眸深處，最後一絲屬於沈默的理智被狂暴的饑餓和冰冷的捕食本能徹底淹沒，隻剩下一種……非人的、純粹而貪婪的……凶光！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樓道的昏暗，死死鎖定了左側樓梯下方……那個堆滿廢棄家具和雜物的、更加陰暗的角落！
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動？
或者說……有什麼東西……散發著讓古玉和血絲……“興奮”的……“味道”？
沈默的嘴角，在那些攀爬至脖頸的血絲拉扯下，極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形成了一個……冰冷、空洞、充滿了純粹饑餓感的……非人笑容。
他邁開腳步，拖著僵硬卻充滿力量的身體，一步一步，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如同走向既定餐盤的……掠食者，朝著那個散發著“美味”氣息的黑暗角落……無聲地……逼近。
樓道裡，隻剩下他沉重而冰冷的腳步聲。
咚…咚…咚…
如同死神……在敲響開餐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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