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鋒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那股溫熱的氣息仿佛還殘留在耳廓，帶著微弱的觸感，順著脊椎一路向下，所過之處都激起一陣戰栗。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像是要燒起來，那股熱意迅速地蔓延開，從耳根到臉頰，再到脖頸。
無處可逃。
他猛地偏過頭，想要拉開一些距離，但謝無爭的手還捧著他的臉，讓他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徒勞。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來反駁，比如“你惡不惡心”或者“有病！”，但最終從喉嚨裡擠出來的，隻有一個不成調的、帶著點顫音的單字。
“你......”
聲音很輕，幾乎被電影的背景音所淹沒，但謝無爭聽得清清楚楚。
那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被突襲後的慌亂。
謝無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沒有繼續用言語追擊，而是給了林鋒一點喘息的時間。
他鬆開了捧著林鋒臉頰的手，轉而用指腹輕輕地、緩慢地摩挲著他發燙的耳垂。
“你看，其實也沒那麼難接受，對不對？”謝無爭的聲音放得更柔，帶著安撫的意味，像是在哄一隻受驚後炸起毛，但又舍不得離開的小動物，“隻是不習慣而已。”
林鋒沒有說話，他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聲音大得他覺得肯定會被身邊的人聽見。
謝無爭的耐心很好，他也不催促，隻是保持著那個輕柔撫摸的動作，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耳垂皮膚，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房間裡隻剩下了電影裡人物的對白和配樂在流淌。
科幻片裡宏大的星際戰爭場麵，此刻在兩人之間這片小小的、被曖昧氣息填滿的空間裡，顯得格外遙遠和不真實。
過了許久。
久到謝無爭以為林鋒不打算再開口的時候，才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
“.....還是很奇怪。”
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一些，但依舊帶著點不自在的彆扭。
“哪裡奇怪？”謝無爭順著他的話問下去，身體又湊近了些，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在說話，溫熱的呼吸再次拂過那片敏感的區域，“是寶貝這個詞奇怪，還是......從我嘴裡說出來奇怪？”
林鋒的身體又是一僵。
他覺得謝無爭今天晚上簡直是故意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精準地踩在他最無法抵抗的點上。
“都奇怪！”林鋒終於抬起頭，瞪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但這記眼刀沒什麼殺傷力，反而因為那點水光，顯得有些欲拒還迎的意味。
“好吧，都奇怪。”謝無爭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副“你說什麼都對”的表情。
他收回了撫摸林鋒耳垂的手，轉而握住了林鋒放在身側的手，那隻手的手心也有些潮濕。
他用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插進林鋒的指縫，直到兩人的手掌完全貼合，十指緊緊交握。
“那我們換一個不奇怪的。”謝無爭看著林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他的眼神很認真，沒有了剛才的戲謔和調侃，仿佛在討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肅弄得有些發懵，下意識地問：“換.....換什麼？”
謝無爭凝視著林鋒，薄唇輕啟，吐出了兩個字：“寶寶。”
這兩個字他說得很輕，聲線壓得低沉。
林鋒徹底愣住了，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
他設想過謝無爭可能會說出更多各種肉麻的稱呼，比如“親愛的”或者“老公老婆”，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寶寶”這兩個字。
林鋒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寶寶”這兩個字，他並不陌生。
甚至可以說，相當熟悉。
東明那個抽象大師，網戀史豐富得能寫成一部編年體史書，而他對他每一任賽博情緣的愛稱，無一例外，全是“寶寶”。
林鋒聽過東明用各種語氣喊這個詞。
打電話時黏黏糊糊的“寶寶在乾嘛呀”。
打遊戲時意氣風發的“寶寶看我帶你飛”。
吵架時委屈巴巴的“寶寶你聽我解釋”。
以至於這個稱呼在林鋒的認知裡，已經和東明那張咋咋呼呼的臉深度綁定，充滿了某種滑稽又廉價的油膩感。
現在，這兩個字從謝無爭的嘴裡說出來，用一種截然不同的、低沉又認真的語調，帶著溫熱的氣息，貼著他的皮膚，鑽進他的耳朵。
這感覺......太詭異了。
一種強烈的、難以言喻的違和感混合著被調戲的羞恥感，瞬間衝上了他的頭頂。
他猛地向後一仰，試圖從謝無爭的掌控中掙脫出來，動作幅度之大，讓他的後腦勺都差點撞上床頭。
“你彆說了！”林鋒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點壓抑不住的笑意，“惡心死了！”
他說完，自己先忍不住了，肩膀開始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最後乾脆捂住臉，整個人笑得倒在床上，蜷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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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謝無爭你真的.....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毫無顧忌。
謝無爭看著他的樣子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原本營造的曖昧氣氛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笑衝得一乾二淨，隻剩下輕鬆的快樂。
“有那麼好笑嗎？”謝無爭俯下身，看著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林鋒。
林鋒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試圖解釋，但一開口又被笑意打斷：“你忘了嗎，東明.....他管他所有網戀對象.....都叫寶寶......我一聽這個詞就想起他那張臉.....”
謝無爭嘴角抽動，也是剛想起來這件事，他伸出手，揉了揉林鋒的頭發：“我的錯，我不該挑戰東明在你心裡的地位。”
“滾蛋！”林鋒笑罵了一句，終於慢慢平複下來。
他仰麵躺在床上，胸口還在因為剛才的大笑而微微起伏，眼角掛著生理性的淚珠。
謝無爭撐著手臂，目光溫柔，遺憾的總結：“那....寶寶這個稱呼，看來是徹底出局了。”
林鋒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謝無爭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一動。
他沒有起身，而是保持著俯身的姿勢，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靠近，直到自己的鼻尖幾乎要碰到林鋒遮在眼睛上的手臂。
“那....我們試試彆的？”謝無爭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一個....絕對不會讓你想起東明的稱呼。”
林鋒的手臂動了一下，似乎想拿開，但最終還是沒有。
他從手臂下方露出的眼睛，帶著一絲警惕和好奇，看向謝無爭。
“什麼？”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謝無爭沒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舌尖，輕輕地、緩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然後，他湊到林鋒的耳邊，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氣聲一般的音量，輕輕吐出兩個字：“哥哥。”
這兩個字，順著耳道，直接鑽進了林鋒的大腦皮層。
和剛才“寶寶”那個稱呼帶來的滑稽感完全不同。
這一次，沒有違和，沒有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