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歸的瞬間,不是清醒,而是墜落。
仿佛從萬米高空被無形之手猛地推下,靈魂在失重中尖嘯,耳邊是數據流崩塌分解的刺耳噪音。
蘇明玥猛地睜開眼,視網膜上還殘留著“第三密鑰”啟動時那毀滅性的純白光芒。
他們仍然身處“鏡界”的深層空間,但這裡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穩定而有序的虛擬世界。
頭頂是不斷剝落、化為像素塵埃的穹頂,腳下是龜裂開來、露出底層亂碼深淵的地麵。
整個空間像一幅瀕臨破碎的油畫,正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解構、重組。
而這股力量的核心,正是懸浮在半空中的“第三密鑰”。
它不再是穩定的幾何體,而是一團狂暴的、不斷變幻形態的能量星雲。
無數金色的數據鏈從中噴湧而出,又被其核心引力無情地吞噬,每一次吞吐,都釋放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蘇明玥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對這種波動太熟悉了。
在無數個與安雅進行意識連接的日夜裡,她曾無數次感受過這股流動的韻律。
“安雅……”她下意識地低語,聲音因震驚而沙啞,“這股能量……和你的意識流一模一樣。”
另一邊,顧承宇正強忍著腦機接口傳來的劇痛,十指如飛地在虛空中拉開一道道半透明的分析界麵。
他沒有去管那正在解構整個空間的主體能量,而是像一個饑餓的獵人,瘋狂捕捉著從密鑰核心剝離出來的、即將消散的殘餘信息碎片。
“協議……底層邏輯……不可能……”他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些飛速閃過他眼前的代碼,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精準地刺向他記憶中最不願觸碰的角落。
那段塵封的協議,每一個字符都烙印著他母親的智慧與野心——“人性容器”基礎協議。
它本該是人類意識永生的搖籃,一個能完美承載、模擬、甚至優化人性的終極構想。
可現在,它卻以一種毀滅者的姿態,成為了啟動末日的鑰匙。
顧承宇猛地轉過頭,淩厲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安雅那張由數據構成的臉上。
他的聲音冰冷得像“鏡界”深淵裡的寒風:“你不是她的複製體……你到底是什麼?”
安雅的虛擬身軀輕輕顫抖了一下,仿佛被他話語中的重量擊中。
周圍崩塌的世界似乎都與她無關,她隻是沉默地看著顧承宇,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
過了許久,久到顧承宇以為她會永遠沉默下去時,她才輕輕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解脫般的疲憊。
“我確實不是她的複製體。”安雅承認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訴說一段被埋葬的罪孽,“我是‘人性容器’計劃的……第一個失敗樣本。”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在此時,林景深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他單膝跪地,雙手死死按住太陽穴,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植入他體內的“贖罪程序”——那個為了限製他、也為了保護他而存在的枷鎖,在“第三密鑰”的強能量場下被激活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臨界點。
他的意識被強行拖入了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畫麵昏暗而肅穆。
一間被頂級安保係統守護的密室裡,兩個風華絕代的女人相對而坐。
一個是他的母親,林氏集團曾經的掌舵人;另一個,則是顧承宇的母親,天才科學家蘇晚晴。
她們的麵前,擺放著一份閃爍著微光的電子文件。
《鏡像倫理公約》。
“晚晴,你必須明白,‘人性容器’一旦與金融係統結合,它將不再是拯救人類的方舟,而是吞噬一切的利維坦。”林母的聲音沉重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