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脈在蘇明玥腳下延伸,猶如一條通往地獄或天堂的朝聖之路。
她踏著這光,一步步走入鐘樓的最底層,這裡是整個城市“絕對理性”的心臟,也是陳樹聲為自己精心打造的墳墓。
空氣冷得像凝固的深海,每一粒塵埃都遵循著最嚴格的物理法則,靜止不動。
中央,那個由純粹黑色晶體構成的軀殼靜靜矗立,它有著陳樹聲的麵容,卻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溫度和雜質。
構成軀殼的每一片晶體,都閃爍著冰冷而精確的計算光芒。
“你來了。”黑晶軀殼發出聲音,不是通過聲帶振動,而是直接在空間中引發的規則共鳴,精準地傳入蘇明玥的耳膜。
“我計算過一千三百七十四種你可能采取的攻擊方式,但你選擇了最無效的一種——走進我的領域。”
蘇明玥沒有看他,目光掃過那些連接著整個城市神經網絡的黑晶管道,它們像猙獰的血管,將“秩序”的毒素泵入每一個角落。
“你贏了。”黑晶陳樹聲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近乎憐憫的優越感,“你看,林景深、顧承宇,他們都因情緒的衝動而走向毀滅。情緒是混亂的源頭,是文明肌體上的致命病毒。你靠著它走到了最後,卻也證明了它的失敗。你贏了情緒,可秩序才是永恒。”
他緩緩抬起一隻完全由黑晶構成的手臂,掌心浮現出宇宙星辰般璀璨而冰冷的數據流。
“彆擔心,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我會在下一個文明重啟時,在基因源頭徹底刪除‘愛’這個最不穩定的bug。一個沒有痛苦,沒有非理性衝動的完美文明,將從我的手中誕生。”
蘇明玥終於抬起眼,那雙曾盛滿迷茫與痛苦的眸子,此刻卻清澈得可怕。
她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仇恨。
她笑了,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冰錐,刺破了這片死寂。
“陳樹聲,你最大的錯誤,不是低估了愛,而是你從未真正理解過它。”
話音未落,她沒有發動任何形式的物理攻擊。
她隻是閉上眼睛,將自己作為“第三密鑰”的核心能力——“意識共生”,毫無保留地,以最大功率,向著全球每一個殘存的意識體,轟然開啟!
這不是攻擊,是分享。
刹那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金色暖流,以蘇明玥為中心,沿著那些黑晶管道逆流而上,衝破鐘樓的束縛,化作無形的精神風暴,席卷了整個世界!
全球各地,那些眼神空洞,行動如機器般精確的人們,身體猛地一震。
他們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被植入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
一個年輕的女孩抱著一疊被淋濕的論文稿,狼狽地站在摩天大樓下,渾身冰冷,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那是她的心血,是她通往夢想的階梯,卻因為一場意外的商業打壓,被駁回,被嘲笑,被棄如敝履。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隻剩下無儘的黑暗與寒冷。
就在這時,一把傘出現在她的頭頂。
林景深,那個總是溫和笑著的學長,站在雨中,自己的半邊身子早已濕透。
他從懷裡掏出一份用防水袋精心包裹的文件,遞到她麵前。
“你的答辯稿,我猜到他們會動手腳,提前備份了一份。”
女孩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他沒有多餘的安慰,隻是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無比鄭重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蘇明玥,記住,你所有的努力,你所有的才華,你值得更好的未來。彆讓任何人告訴你,你不行。”
他為了這句話,在公司樓下,等了整整四個小時。
這段記憶,就像一顆投入極寒冰湖的石子,瞬間激起萬丈波瀾。
新海市的街頭,一個正在精確計算紅綠燈秒數的男人,眼角毫無征兆地滑下一滴滾燙的淚水。
他想起了妻子在病床前,握著他的手,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下輩子,我們早點遇到”。
北歐的冰原基地裡,一個正在執行“最優生存方案”的女科學家,撫摸著胸口,那裡曾為她夭折的孩子劇烈疼痛過。
廢棄的戰場上,一個麻木清理著同伴遺骸的士兵,腦海裡閃過與戰友分享最後一塊壓縮餅乾的畫麵,那粗糙的口感,此刻卻甜得發齁。
“你值得……”
這三個字,仿佛一句解開永恒詛咒的咒語。
被“絕對理性”強行凍結在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情感,那些被定義為“無用”、“累贅”、“bug”的愛、思念、悲傷、喜悅……在這一刻,集體複蘇!
人們心中那層堅硬的冰殼,開始出現第一道裂紋。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無數道!
“啊——”
黑晶陳樹聲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
這股席卷全球的共情洪流,對他來說,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加致命。
構成他身體的黑晶,是純粹秩序的結晶,它們無法理解,更無法承受這股龐雜、混亂、卻又蘊含著無窮力量的情感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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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黑晶軀殼表麵,開始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不……不可能!弱點……這明明是弱點!”他嘶吼著,試圖加大震蕩器的功率,重新壓製全球的情緒波動。
就在此時,一道燃燒著生命最後光焰的身影,從鐘樓的廢墟中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是林景深。
他渾身是血,基因鏈已經瀕臨崩潰,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場雨,感受到了蘇明玥的決心,感受到了全世界正在蘇醒的心跳。
他笑了,一如那個雨夜,溫柔而堅定。
他望向鐘樓核心那顆因為過載而忽明忽暗的黑晶核心,又看了一眼遠處閉著眼的蘇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