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著泥土的氣息,瘋狂地灌入蘇明玥的口鼻,但她毫不在意。
雙手早已被粗糙的泥石磨得血肉模糊,可那把工兵鏟卻像是長在了她的骨血裡,每一次揮動都帶著撕裂宿命的決心。
當鏟尖觸碰到堅硬的棺木,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時,蘇明玥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這不是結束,而是審判的開始。
她撬開棺蓋,刺鼻的陳腐氣味撲麵而來,然而,棺內空空如也。
沒有遺體,沒有骸骨,甚至沒有一絲母親曾在此安息的痕跡。
她的心臟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窒息。
視線瘋狂掃過棺木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在棺底一塊不起眼的凹陷處,她發現了一枚閃爍著金屬冷光的鈦合金膠囊。
它像一顆頑固的心臟,在這座謊言構築的墳墓裡,靜靜地跳動著。
回到燈火通明的指揮中心,蘇明玥指尖的血跡尚未乾涸。
陸子軒接過那枚膠囊,神情凝重地將它接入中央係統。
數據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飛速閃過,每一次解碼的嘗試,都像是在叩問一個沉睡了十年的秘密。
“找到了!”陸子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屏幕上,一幅全息影像倏然展開。
畫麵中的女人身著一襲象征著最高科研權限的白袍,那張與蘇明玥有七分相似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眼神卻如淬火的星辰,堅定得令人心悸。
“玥玥,”她的聲音穿透時空,溫柔而又決絕,“當你看到這段影像,說明他們最終還是用那個可笑的‘意外’騙了你。我沒有死於設備故障,我選擇了意識自毀。”
蘇明玥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死死盯著母親的影像,仿佛要將她從數據中拽回現實。
“歸零會的計劃,是將共情網絡扭曲成控製全人類心智的枷鎖。我無法阻止,隻能用我的‘死亡’,在係統的最底層埋下一顆種子。”女人的影像微微晃動,像是在承受巨大的數據壓力,“他們以為銷毀了我的意識,就能高枕無憂。但他們不懂,真正的我,早已將核心記憶與情感模型,封存在了‘火種協議’之中。它不是冰冷的代碼,而是由我畢生的愛與希望鑄成的生命體。玥玥,記住,喚醒它的,永遠不能是恐懼和仇恨,隻能是愛。”
影像的最後,母親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那笑容裡包含了無儘的歉意與驕傲。
“我的女兒,從來都不是他們計劃中的祭品,你是啟動這一切的……鑰匙。”
影像消散,指揮中心內一片死寂。
陸子軒的手指在鍵盤上疾飛,將膠囊內另一段被層層加密的數據破譯開來。
“天哪……”他低聲驚呼,“這裡麵……不僅有原始共情網絡的啟動密鑰,還有一段被命名為‘自由指令’的最高權限代碼!”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蘇明玥、顧承宇、葉小棠,以及剛剛趕到的林景深。
“指令的激活條件極其苛刻,需要五名在情感上擁有絕對信任的個體,同時進行意識認證,將各自最純粹的情感能量注入係統,才能重置核心,將它從一件精神武器,徹底變回一個純粹的治愈工具。”
“絕對信任……”顧承宇撫摸著胸口那顆由蘇明玥母親設計的機械心臟,它正發出平穩而有力的跳動。
“最純粹的情感能量……”葉小棠握緊了雙拳,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
蘇明玥深吸一口氣,環視著這些與她生死與共的夥伴,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這是一場豪賭。一旦失敗,我們的意識可能會被係統永遠吞噬。你們……願意陪我賭這一把嗎?”
“廢話!”顧承宇第一個打破沉默,他拍了拍胸口,“這條命都是阿姨給的,現在是還債的時候。”
“我的信念,就是為了此刻而存在的。”葉小棠堅定地回答。
“我的技術,就是為了守護我們共同的未來。”陸子軒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
林景深看著蘇明玥,沒有說話,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那眼神中的千言萬語,比任何承諾都來得更加沉重。
儀式定在次日淩晨,那是全球腦波活動最平穩的時刻。
當晚,夜色如墨。
林景深獨自找到站在露台吹風的蘇明玥,將一隻邊緣已經生鏽的舊鐵盒遞到她麵前。
“這是什麼?”蘇明玥有些疑惑。
“分手那年,我被家族逼著去商業聯姻。我去你家樓下等了你一整夜,想跟你解釋,但你沒出現。”林景深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第二天,你家就搬空了。我隻在信箱裡,撿到了這個。”
蘇明玥打開鐵盒,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枚用糖紙折成的許願星,顏色已經褪去大半,但上麵娟秀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和林景深一起去看極光”。
那是她十八歲生日時,寫下的願望。
“我拿著它,找了你十年。”林景深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痛楚,“我從未停止過找你。那場聯姻,也在三年前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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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玥捏著那枚脆弱的紙星,指尖微微顫抖。
過去的時光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但她隻是抬起頭,迎著林景深的目光,輕輕地笑了。
那笑容裡沒有怨懟,隻有一種曆經風霜的釋然。
“林景深,現在不是看極光的時候,”她將紙星小心翼翼地放回鐵盒,蓋上蓋子,“是點亮火種的時候。”
淩晨時分,儀式啟動。
五人圍坐成一個標準的圓形矩陣,蘇明玥端坐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