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指令透過電流刺入耳膜,蘇明玥的心臟驟然收緊。
星瀾灣,那是顧氏集團今年最重要的地產項目,也是她親手搭建財務模型的得意之作。
土壤重金屬超標?
環保局突擊調查?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砸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她甚至來不及換下睡衣,抓起車鑰匙就衝了出去,單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飛速在平板上調閱公開信息。
果然,雲港市環保局官網的通報已經掛了出來,措辭嚴厲,影響惡劣。
通報附件裡,那份來自“雲港環境監測中心”的檢測報告,鮮紅的公章刺眼奪目。
采樣日期,三個月前。
蘇明玥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住,一絲冷意從脊背竄起。
三個月前,星瀾灣地塊還未完成交割,仍是政府儲備用地,彆說動工,就連圍擋都還沒立起來。
這根本就是一份不可能存在的報告。
電話被迅速接通,顧承宇的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焦躁。
“我們有沒有做過獨立複檢?”她開門見山,聲音冷靜得像淬了冰。
聽筒那頭是短暫的死寂,隨後是顧承宇疲憊的回答:“做了,結果完全正常,所有指標都在安全範圍內。但……舉報方報告裡提到的那批原始土壤樣本,在我們的證物儲藏室裡……不見了。”
蘇明玥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複檢結果正常,證明項目本身沒問題。
但原始樣本丟失,讓他們百口莫辯。
對方的布局,從一開始就斷了他們的後路。
她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在路口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沒有駛向工地,而是直奔市法院檔案室。
程知遙的關係網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張臨時查閱權限的批條,是她撕開這層黑幕的唯一利器。
然而,現實比她想象的更殘酷。
檔案室的書記員陳露,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文靜無害的年輕女孩,卻堅定地將她攔在了閱覽室門外。
“蘇顧問,抱歉,您要調閱的環保局近期執法卷宗,剛剛被係統標記為‘涉密’狀態,需要我們主任和分管院長的雙重審批。”
蘇明玥三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蘇明玥的目光越過她,看到了檔案室內部那排排冰冷的鐵灰色櫃子,心中一沉。
連這裡都被人提前動了手腳。
她沒有強闖,隻是靜靜地看著陳露,眼神裡沒有質問,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兩人在空曠的走廊上對峙了幾秒,陳露的眼神有些閃躲,她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道:“我今天早上整理歸檔時,見過那份報告的原件——上麵的騎縫章,有零點五毫米的錯位。而且,那份報告的紙張克重,比我們標準的檔案用紙薄了大概0.1毫米,纖維也更粗糙。”
說完,她像受驚的兔子,迅速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折疊的便簽紙塞進蘇明玥手裡,指尖冰涼。
“這是一組備份掃描登記號,在正常的檢索係統裡是查不到的,它鏈接的是一個快要廢棄的舊服務器。但我知道,它一定存在。”
蘇明玥攥緊了那張小小的紙條,紙張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對陳露點了點頭,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就走。
一句“謝謝”在此刻太過蒼白,也可能給對方帶去無儘的麻煩。
回程的路上,城市剛剛蘇醒,車流開始擁堵。
蘇明玥將車停在路邊,從手套箱的夾層裡取出一個火柴盒大小、外殼斑駁的物理讀卡器。
這是老陳,那位早已退隱的傳奇黑客,留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的“鑰匙”。
她將讀卡器接入電腦,複雜的代碼在屏幕上飛速滾動,像一道道灰色的瀑布,繞開了法院層層設防的防火牆,精準地探入了那個被遺忘的舊版備份服務器。
輸入陳露給的編號,回車。
屏幕上,一份高清掃描件赫然浮現。
與官網公布的那份報告幾乎一模一樣的模板,一模一樣的排版,甚至連公章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然而,數據結論頁卻截然不同——“經檢測,該地塊土壤各項重金屬指標均符合國家一級標準,評定為合格”。
而在結論頁的右下角,審核人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著三個字:趙延年。
現任雲港市環保局副局長,趙延年!
蘇明玥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迅速將這份原始報告與對外公布的“超標報告”進行分屏對比。
篡改的痕跡瞬間暴露無遺,對方不僅偽造了數據,甚至愚蠢到連采樣位置的經緯度坐標都標注錯誤——那個坐標,指向的根本不是星瀾灣項目,而是隔壁那家早已廢棄多年的電鍍廠!
這不是偶然的失誤,這是一場精心策劃、漏洞百出的構陷!
是有人想用最拙劣的手段,製造最轟動的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