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天,京郊一座不對外開放的療養院深處,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紫砂壺。
茶水,已經涼透了。
他摩挲著那張隻有一句話的匿名信箋,紙張的棱角幾乎被他的指腹磨平。
那句“您還記得自己點過頭嗎?”像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入了他早已被歲月和尊榮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臟。
他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喚醒的、久違的寒意。
他拿起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聲音乾澀而威嚴:“小劉,聯係一下省紀委的沈巍,就說我有些關於德方項目的私人回憶,願意向組織陳述。”電話那頭,跟了他二十年的秘書心中巨震,卻隻沉穩地應了聲“是”。
他知道,老爺子口中的“私人回憶”,足以在北京城裡掀起一場十二級的地震。
與此同時,厲仲衡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中環頂層辦公室的屋頂。
昂貴的隔音玻璃,也無法完全阻隔他那壓抑著暴怒的質問:“誰放出去的文件?!”一眾心腹噤若寒蟬,汗水浸濕了襯衫的後領。
為首的助理硬著頭皮低聲彙報:“厲董,查不到源頭,所有內部痕跡都被抹得一乾二淨。但我們的網絡安全部門監測到,過去四十八小時,有數個境外頂級金融機構的ip,對十七年前的德方項目檔案發起了高頻次的訪問請求。”厲仲衡眼中的怒火瞬間凝固,轉為一絲冰冷的驚懼。
這不是內部的背叛,這是來自外部的審視,是國際資本市場的禿鷲,聞到了腐肉的氣息。
沈巍的辦公室裡,氣氛同樣凝重。
他剛剛提交的、申請調閱當年專項小組成員名單原始檔案的請求,被上級以一個冰冷而無懈可擊的理由駁回——“涉密等級變更,需更高權限審批”。
這扇門被關上的瞬間,沈巍反而嗅到了更濃烈的血腥味。
他沒有再糾纏,而是轉身紮進了經偵內部的交叉數據庫。
他調取了所有成員的個人信息,將時間線拉回到項目擱置後的半年。
很快,一條詭異的軌跡線浮現在屏幕上——包括厲仲衡在內的五名核心成員,竟在短短六個月內,相繼獲得了前往華爾街和倫敦的境外培訓資格。
而他們高昂的培訓經費,來源驚人地一致,全部指向一個名為“金融穩定促進基金會”的機構。
這個基金會,早已在十年前悄然注銷,仿佛從未存在過。
沈巍的指尖在鍵盤上停住,他立刻將這條線索加密發送給了顏婍,附言隻有一句:“這不是技術失誤,是集體利益交換。”
周臨的實驗室裡,精密儀器的滴答聲規律而冰冷。
蘇明玥坐在監測椅上,雙眼緊閉,手中緊緊握著父親留下的那支英雄鋼筆。
這一次,沒有任何外界刺激,她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主動潛入了那片記憶的深海。
畫麵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將她吞沒。
2007年7月3日晚,那間熟悉的會議室再度清晰呈現。
她的視角越過父親寬厚的肩膀,精準地鎖定了那個正在替換文件的身影——厲仲衡的助理。
就在那人收回文件的刹那,他的袖口向上滑落了一寸,露出了手腕上一個奇特的袖扣。
那不是什麼奢侈品牌,而是一個造型古樸的紋章,像一枚小小的印章。